比预料中还要恶心的味道充斥着伊莱的口腔,他艰难地想: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展望一下医学领域——就算改良一下药剂的口味也好啊!
伊莱觉得自己被伤送走之前就要被药剂的味道送走了,他正要开口批判一下制作生骨药剂的炼金术士,一阵剧烈到令人难以呼吸的疼痛从脚踝飞速漫向四肢。
他几乎立刻闷哼出声,狼狈地把脸就近埋在了奥林的手臂里。
奥林感受到了自己手臂上传来的湿热的水渍,他看着自己被伊莱攥成一团的衣摆,用力到发白颤抖痉挛的拳头与记忆中那只瘦弱的手无限重合,他的手指抖了抖。
菲瑞娅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没关系的,小伊莱,再忍一忍。”
然而他听见的却是一道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模糊的冷漠女声,她说:“没关系的,奥林,再忍一忍。”
伊莱点了点头,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却把那种模模糊糊的、把奥林整个人笼罩在里面的布或者罩子击碎了。奥林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环住伊莱。
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觉得生骨药剂的生效时间有这样漫长,等到伊莱终于安静下来,菲瑞娅咬着牙狠下心捏了捏伊莱的脚踝,这一次是坚硬的骨骼质感。
可能是因为整条腿都痛到有些麻木了,菲瑞娅的动作意外地没给伊莱带来什么痛苦。他蔫蔫地埋在奥林不如迪伦强健但是已经够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手臂里,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来:“太难喝了。”
他说得真情实感,生骨药剂的味道恍如一道可怕飓风从他的舌尖卷到喉咙,摄取所有注意力的疼痛逐渐减退之后,被摧残的味蕾终于有空间向他的大脑发出信号。
就像没鳞片没去干净的鱼被搅碎研磨成的黏糊糊的汁的味道。伊莱有气无力地想:如果这个世界的药剂都是这个画风的话,他就要考虑健康且适度地进行冒险活动了——至少要保护好自己的骨骼。
这句话终于击溃了菲瑞娅的防线,她从得知伊莱受伤到当机立断地拿出生骨水到伊莱痛苦的治疗过程都维持着冷静,现在她却难以抑制地流下眼泪,伊莱听见她带着颤音的温柔声音:“妈妈不会再让小伊莱喝这种药剂了好吗?”
“嗯。”伊莱闷闷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等到伊莱的胸脯开始均匀稳定地起伏后,奥林小心地让他的脸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伊莱的脸上还带着湿润的冷汗或者泪水,他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奥林走出了伊莱的房间,他站在城堡的走廊里,终于觉得自己的呼吸通畅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手臂被洇湿的那块布料上,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抬起了手。
就在他的手指要触碰到那块布料时,硬质鞋底和石板地面接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奥林像被烫到了一般收回手,转头望向站立在自己背后的人。
是菲瑞娅。她应该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神色和外表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微红的眼眶透露出了她真实的情绪。
“谢谢你。”她说。
作为迪伦的第二任妻子、并且是原配死后半年就嫁进来的妻子,这么多年来菲瑞娅和奥林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他们默契地把彼此当作陌生人,就像奥林生活在一个没有继母的城堡、菲瑞娅生活在一个没有继子的城堡一样。
于是奥林很少有这样正视菲瑞娅的机会。毫无疑问,菲瑞娅美丽、高贵,她总是温柔地注视着伊莱,偶尔生气到做出禁足或者不允许动用魔法这样的惩罚之后依旧会装作看不见伊莱做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甚至会不着痕迹地给伊莱的一些小动作提供一点助力。
与大部分人认为的不同,比起迪伦宠溺地把更小一点的伊莱提溜到肩膀上的动作,其实菲瑞娅刮一刮伊莱的鼻子或者亲亲伊莱的脸蛋的动作更能刺伤他的眼睛。
因为他小时候形成的观念中,母亲不应该是那样的。
走廊里陷入了寂静,没有不长眼的仆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
过了很久,奥林轻轻点了点头。
生骨水的效果和它的难闻程度与生效过程的痛苦程度都成正比,伊莱睡了一觉,再起床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在房间里轻快地蹦两下了。
好吧,伊莱活动着好像从无异样的脚踝,承认之前针对生骨药剂的说话声音大了点。
米娜去向菲瑞娅和迪伦通报他的脚踝已经痊愈的事情了,伊莱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在床头的小桌子上发现了自己的匕首。
匕首还是那副没有开刃、不太锋利的样子,伊莱试探性地往匕首里注入了一点魔力,奇异的符文从与刀柄相接的地方蔓延向匕首尖端。就在图案彻底布满整把匕首时,伴随着激起的银紫色光晕、图案摇身一变,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
一个简单的、存储数据的代码。
果然,伊莱眯了眯眼睛,就是和克拉伦斯从大小姐的书中看到的那种符文。
他在使用这把“朴实无华”的匕首时魔力为某些原因小小地暴动了一下,它们流向匕首,最终在匕首之外形成了一道魔力铸成的刀锋。
这不就是简易版的附魔嘛。
伊莱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匕首。
这下好了,弗朗西斯第一冶炼厂终于要从与整个世界体系毫不相干的纯科学领域走向和人类铸造师或者矮人争夺商品市场的魔法领域了。
第41章
伊莱的情况其实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惊险一点。
生骨药剂非常难得,只能在教廷商会中才能买到,与此同时它的使用条件并不算宽松。除了受伤后及时使用才能发挥效用这一点之外,光线与温度都有可能影响到药剂中一种重要原料的活性、进而影响药剂的效果。
根据撒比亚的说法,如果伊莱不幸地在一个晴朗的夏天受到了这样的伤势、菲瑞娅又恰好没有从柯蒂斯家族带来这种药剂,那么他的脚踝就彻底没救了。
伊莱倒是接受良好,但菲瑞娅却看起来有些心有余悸。
在菲瑞娅在短短的早餐时间中第三次下意识地望向自己的脚踝后,伊莱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决定把出行计划往后推几天——至少要等到菲瑞娅能放心。
他举起叉子卷起裹满奶酪与香料的玉米面条塞进嘴里,垂着眼睛想:待会儿去找斯科皮,让他去科尔山后面那块溪地看一看吧。
克拉伦斯带着大小姐和洛浦夫人的嘱托来探望正在修养的伊莱时并没有在试验田或者亭子里找到自己的小伙伴,直到听闻洛浦家的继承人来访的米娜前来迎接,克拉伦斯才知道伊莱最近几乎没有踏足过着这两个地方。
“小少爷最近总是呆在书房里,用餐时也总是走神。”紧闭的书房门口,米娜说,“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带着小少爷出来走一走。”
她轻轻弯了弯腰,在被跳跃烛光照亮的昏暗走廊里远去了。
米娜好像不是这里的人,克拉伦斯想,她从来没有行过弗朗西斯的礼仪。
克拉伦斯推开书房的门时伊莱正跪坐在铺了一层短绒兽皮毯子的地板上,他单手撑着脸,像注视着什么天大的难题一样注视着面前摆着的大到可以躺下一个成年人的牛皮纸。被揉成一团一团的纸张散落在书房的每一寸地板上,克拉伦斯捡起滚落到自己脚边的一个展开,发现是一串拆开都认识、合在一起像天书的奇怪字符。
如果伊莱知道的话,他就会告诉克拉伦斯这是一个数学公式。
伊莱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克拉伦斯之后眉眼一弯:“你来啦?”
他用脑过度,整个人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克拉伦斯走到他身边,望着纸上被炭笔和羽毛笔涂抹出的奇怪图形,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的某一块问道:“这是什么?”
伊莱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克拉伦斯指着的涂满阴影的长方体,想了想回答道:“那是炭化室,你可以把它当成你的火炉盖上盖子之后的升级版本。”
火炉盖上盖子?克拉伦斯突然回忆起了那块因为自己不小心盖上火炉盖子之后从煤演变而来的丑东西——好像是叫焦炭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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