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拂拭过男人眉峰上的那道疤痕,指腹擦去血迹,又用温软的指尖,一点点帮他抹掉脸上的泪痕。
男人看向他,容颜英俊,而神情悲伤,午夜蓝眼睛像是哀鸣的大海,
他的眼泪掉在人鱼指尖,是滚烫灼热的。
兰沉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垂下眼帘,扭过了头。
他想,那个许愿池为什么没有成真呢。
他明明许愿让陆昂继续做那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可是为什么,陆昂看起来却是这么憔悴,像是一颗星星蒙了灰尘。
那滴泪在他指尖炽热难消。
陆昂却握住了人鱼的手。
他得用尽所有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将人鱼紧抱到嵌入胸膛。
“我真的很想你。”这个俊美的君王轻声对人鱼说道,带着一颗苦涩颤抖却又狂喜的心。
人鱼抬起眼帘,愣愣地看着他。
对于人鱼来说,眼前的男人只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他看不懂对方眼底的悲苦,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忽然刺痛了一下。
兰沉心想:陆昂……好像长大了一点。
那个当年在海边陪他一起看风中落日的少年皇子,原来不知不觉,也变成了一个成熟的青年了。
人鱼小声地说:“可是,你、你是谁呀……”
他捉摸不准对方的身份,但也知道估计那又是他那个“曾经”里的故人,难免有些好奇。
陆昂双唇微张,突然怔住。
他以为人鱼会去陵园,就代表着他还记得他们曾经的一切,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他又像是完全不记得他?
他正要说什么,宗安提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来。
“陆昂,你别动他!”宗安提大步朝他们走来,神色森严而愤怒。
立刻有禁卫军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拦在了几步开外。
两支光束枪齐刷刷上膛,顶在她身后,将她严格控制在可以攻击到皇帝的范围外。
陆昂冷冷地看她一眼,示威一般,直接将人鱼打横抱在怀中:“谁给你的底气,敢直呼我的名讳?”
宗安提愤愤地瞪着他:“你让他们追踪我!”
“是又如何?”陆昂冷漠地说道,“在帝国的疆域内,你们每一个人本就都是我的臣民。”
宗安提怒视着这个傲慢的君主,扬声道:“他只是一个克隆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疯了吗?!你还想再重演一次旧事吗?”
陆昂顿时怒不可遏!
他眼中怒火几乎燎原,却顾忌到人鱼在场,而强压下自己的暴虐,对她低低说道:“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如何分辨,你的废话已经够多了,宗安提。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只要我想,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得很漂亮。”
他声音低沉冷酷,宛如一头雄狮在进行威慑,满是已将利爪磨尖的杀意。
宗安提却全然无惧,还想反驳他,马上被禁军捂住了嘴,往地上按去。
“把她押下去,”陆昂吩咐道,“带回帝都星,送去审判庭,罪名……大不敬。”
他声音很冷,又无比残忍。
……他确实已成为了一个十足的暴君。这十年万人之上的君主生涯已让他眼中容不下一点异议,谁敢触怒他,必然就会遭到皇帝严酷的惩处。
“唔唔唔——!”宗安提被捂住嘴,却依然还要向陆昂据理力争,陆昂看也不看她,转身抱着人鱼便走向飞机。
人鱼担忧地频频回头看宗安提,抓住陆昂肩头的红披风,着急地说:“为什么要抓她,快放开她——”
“她隐瞒行踪,差点没让我见到你,”陆昂转过头看向人鱼,双眼中情绪软化下来,“你不用在意她。”
人鱼微微蹙眉,蓝金异瞳好像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样看他。
陆昂却伸手轻轻摸了摸他那只淡金色的眼睛。
他比谁都清楚,人鱼为什么会有着一双异色的眼眸。
当年,就是他亲手从手术室里接过那具放着一颗眼球的小冰馆。
若兰沉的死对他来说是一场噩梦,那么兰沉在生命最后的那个决定,便无异于是剖开他的心脏,将这场噩梦植入他的心房。
他的恋人将自己的眼睛给了别的男人。
而他还要亲手完成兰沉的遗志。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漫长的,延续整整十二年的凌迟。
每当他看到宗霆那双色泽不一的眼睛,他都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把这颗眼球从对方眼眶里挖出来。
只要那双眼睛还活着一天,都在提醒着他,兰沉当年最后心里放不下的那个人,竟然不是他。
可他同时又不舍而庆幸——在兰沉永远离开他之后,恋人的一只眼睛,还活着。
那已是他唯一的念想了。他不舍的连兰沉在世界上最后一点痕迹都抹去。
他就是被这样矛盾的痛苦整整折磨了十二年。
其实他早已对宗霆动过无数次杀心,他对他恨之入骨,可却总是会想到,兰沉的眼睛还活在宗霆的身体里——
他要是杀了宗霆,就是摧毁了兰沉留下的最后一份记忆。
……现在他终于重新找到了自己年少的恋人,这个活生生的兰沉就在他怀里,心脏跳动得如此健康有力。
他终于不用再顾忌那只眼睛了。
他想做的,他都会一件一件做到。
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他野心勃勃的脚步。
……
宇宙边缘星域,哈迪斯星系。
这艘垃圾打捞船穿过星球上空的大气层时,船身差点没挡住大气摩擦造成的燃烧,拼接铁皮被烫得发红。
它摇摇晃晃地降落在了星球的飞船港口,甚至在着陆时发出“砰”的一声声响。
这艘飞船的降落已经经过当地星球调度中心报备,所以并没有引起周围飞船的特殊关注。
船上人员很快三三两两地从甲板上走下来,高大多毛的船长——维杰星人布鲁率先踏上这颗星球的地面,身后跟着惊魂未定的船上众人。
他们眺望着这颗星球的景象——
遍布黄沙和荒漠的星球上,从星际港口向外望去一览无余,低矮起伏的丘陵间散落着几幢铁板房屋和几片临时驻扎的营地,除此之外,便是那艘引人注目的、庞大如利维坦般的巨型母舰了。
不远处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
青年蹲坐在一堆废弃的飞船零件上,双膝向外打开,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看见他们从船里下来,便跳下那座由零件组成的小山丘,朝他们走过了过去。
“就是你们吧?P086遗民船?从帝国境内逃出来的那艘?”
棕发青年向他们扬了扬下巴。
布鲁点点头,谨慎地观察着青年:“我们见过你们的人……他说我们要是遇到麻烦可以来这里找他……”
棕发青年——加图,点了点头,挠着后脑勺,“对,老大跟我说过,你们跟我过来吧,哦,船先放在那儿,放心,这里不抢自己人的船。”
他咧开嘴爽朗一笑,但脸上那个十字形的疤痕却怎么看怎么狰狞。
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向不远处的临时营地里走去,彼此间交换着忐忑不安的眼神。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明智的主意——即使他们已经降落在了这个星球,但各自的主张还是天差地别。
可是没办法,他们也没想过自己会惹上帝国这样的大麻烦,虽然那位大人物似乎对他们格外开恩,居然放过了他们,可他们却是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在宇宙里四处乱撞了。
他们也察觉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现在唯一能保证他们安全的办法,只有向帝国的敌人寻求庇护了——
可是来投奔星盗,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啊。
要不是船上众人之间和埃德加有过一面之缘,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走上这条路。
船员们对此意见分歧很大,但在布鲁的决议下,他们最终还是向星盗给他们的联系方式发去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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