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看不下去,握住他的手,说道:“认识一下, 我叫陆昂·狄奥多西·尤利乌斯,你的……联姻对象。”
……这是他们此生的第二次相遇。
那曾经在校园林荫下的惊鸿一瞥,往后多少年的念念痴心、十年饮冰,才换来今天的重逢,一个崭新的、再也不会有遗憾的开始。
人鱼大吃一惊, 眼睛睁到最大,连眼珠都快不会动了, 呆呆地看向眼前男人,蓝金异瞳上倒映出君王俊美无俦的容貌。
男人仍有着少年时锐气逼人的眉眼, 却更成熟、也更冷峭,尤其是眉峰上的那一道伤疤, 将他的眉毛斩成了断眉, 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危险感。
他的鼻梁、唇线与下颌仍然冷硬锋利, 宛如刻刀飞速在石雕上划出的尽兴一笔, 这一笔凝结着雕刻家毕生的才华和天赋,英俊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尤其是那双午夜蓝的眼睛, 更是全宇宙唯一的墨蓝。
这一抹墨蓝只属于他尊贵无匹的姓氏, 是尤利乌斯家族最醒目也最独特的徽章, 只消看他一眼,就能明白他身体里流着天潢贵胄的纯血。
这个联姻对象好看到有些不太真实了……
人鱼的脸在瞬间爆红,睫毛颤个不停,异色双眸湿漉漉地向下望去,像是被皇帝的英俊灼伤了视线。
他慢慢回过神:“啊?是、是你——”
小王储的手在皇帝手心里动了几下,像不好意思极了,眼神躲来躲去,再也不肯和陆昂对视:“你怎么会来找我——你也认识我吗?”
“我当然认识你,”陆昂深深呼吸,眼神炽热缱绻,“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
他又说:“可以看着我吗?”
人鱼下意识抬起眼帘,便看见陆昂极温柔地凝视着他,然后朝他探身过来,在他的眼皮上,印下一个干燥柔软的吻。
皇帝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都喷洒在他脸上,又热又烫,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自胸腔中发出隆隆回响:“登基纪念典礼不办了,改成……我们的大婚。”
陆昂勾起嘴角。
兰沉:?
典礼取消,我来结婚?
你小子,急不可耐是吧!直接连自己的加冕纪念日都取消了,昏君,昏君啊!
他有些吃惊地张开嘴:“这、这么快吗……我还没……”
“快吗?”陆昂淡淡道,“我已经等了十几年,这也算快吗?”
他像是自言自语,站起身,把人鱼打横抱起,说:“去我的卧室,我给你拿样东西。”
人鱼慌慌张张地抱住他的脖子:“什么东西?”
陆昂笑了,这一笑又像是当初那个十九岁的少年,在许愿池前故作神秘地对兰沉说:“不告诉你。”
他把人鱼抱到卧室,将小王储放在床尾凳上,然后从身后的女官手里,接过一套衣物和一件用真丝手巾盖着的神秘物品。
他托着那套衣物,揭开手巾,露出放在衣物正中间的,一顶华美绚烂到不可言喻的皇冠。
——那顶当年被陆昂负气掷出,摔到四分五裂的“巴比伦之冠”。
这顶冠冕由三十三条极细的白金弧线交错而成,每一条弧线上都点缀着熠熠生辉的钻石,宛如用星光织成的空中花园,在其中又悬挂、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纯净绿钻,只要轻轻一动,上面的活动镶嵌钻石和绿钻就会随之颤动,折射出万千闪烁火彩。
当年那顶空中花园皇冠已经无法进行修复,这是陆昂让皇室工匠重新制作的,新的美学杰作。
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在星空下为那个垂泪的少年加冕,他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他万劫不复的开端。
陆昂将那套为人鱼准备的衣物放到一边,拿起皇冠,摘下人鱼的帽子,戴到人鱼头顶,冠冕随之轻颤不休。
人鱼好奇地抬眼看他,钻石的光芒折射到人鱼的额头,像是一点点连绵的星光。
陆昂专注地看着他的面庞,忍不住用手捧起他的脸,低声道:“你永远都最配得上这个。”
兰沉无声看向陆昂,心下微微一动,“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我一直带着,”陆昂认真地说,“我想,我再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要把它送给你。”
人鱼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陆昂终于能够送出的礼物。
陆昂心满意足,又拿起旁边那套衣物,说:“我给你换套衣服,你身上的衣服都脏了。”
在陆昂和兰沉在人鱼星上的日子里,他已经学会了怎么照顾兰沉,过了这么多年,动作仍然无比熟练,仿佛已在梦里演练过千万次。
他脱下人鱼的外套,人鱼一头银色的长发随之荡落。
这头头发柔顺如同丝绸,并未挽起,而只在发尾编了一截麻花辫。陆昂用手托起他发尾,轻笑道:“头发好长,你自己编的?”
兰沉:呵,当然是我前夫编的啦。
他默默咽下回答,心道要是把真相说出来,估计小学鸡又得气昏过去。
他不说话,陆昂只当他默认,便拆开他的发尾,又拿一把梳子替他梳了梳头,摘掉头发里挂着的树叶和草屑,然后帮人鱼换上他让人备好的衣物。
人鱼安安静静地由他摆弄,脸色时不时泛红,目光偶尔和陆昂的视线相交,都有些羞赧地移开,让陆昂不由勾起嘴角,“你害羞什么?”
他一边帮人鱼扣起衬衫上的纽扣,一边故意问道。
人鱼声音轻如蚊蚋,还在逞强:“……我没害羞啊。”
陆昂笑了笑,用手指拂过他的面颊,又扣住他的下巴:“脸红成这样,还没害羞?”
人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又向他看过来,受惊一样,叫陆昂心动得难以言说,他忍不住凑近人鱼面庞,低声道:“……你现在,变得好可爱。”
虽然以前也很可爱,但现在好像更可爱了一点。
简直让陆昂想把他变小捧在手心,或者放在兜里随身携带。
人鱼的脸又红了个透,让陆昂看得心动到情难自禁,干脆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
人鱼忙拿手盖住嘴:“你偷亲我!”
“我光明正大亲你,”陆昂道,“哪里算偷亲?”
他心情愉悦,半跪着脱下人鱼脚上那双野外皮靴,却看到他袜子底部渗出了一些棕褐色的干涸血痕。
陆昂原本带着些微笑意的眼神马上冷下来,“怎么弄的?让我看看。”
他抓住了人鱼的脚踝,人鱼就是想把脚缩回去也办不到了。
“啊?不知道、好像,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是有一点、一点疼……”
陆昂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脱掉人鱼脚上带血的袜子,果然看到人鱼两只脚掌上全都长了水泡,水泡又因为在山中奔跑而破裂,所以将血水渗到了袜子上。
“你之前就一直这么忍着吗?”陆昂声音又沉又急。
人鱼:“我、我以为走路一直都是很疼的。”
陆昂心痛到有些生气,他拧起眉头,几乎是凶巴巴地瞪了人鱼一眼,然后才对身后的侍从道:“去拿瓶修复喷雾过来——”
他还没有说完,便有一位女官急匆匆地走进来,“殿下。”
陆昂直起身,侧首看她。
她上前一步,附在陆昂耳边,低声道:“伯利恒A左翼遭到星盗突击进攻,环星系陨石带已被他们控制,他们的舰队正在朝阿卡特星的方向行进,目前军部已派遣太空战队前去拦截。”
陆昂午夜蓝双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声音微冷:”是么。“
那名女官语气却很焦急:“可是那些星盗似乎出动了所有的战舰……军部派去的兵力远远不足。”
陆昂半垂着眼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道:“我知道了。”
女官忧心忡忡,还想在说什么,可看到陆昂寒冰般的面色,却到底一个字都没有多说——难道她还要向皇帝指出,正是因为他肆意调遣驻扎在伯利恒A的两大兵团前往多瑙星附近,才会导致伯利恒A的军力如此贫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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