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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温暖的日头灼干了昨晚的大雨,整个上海滩都好像被水洗过了一样,焕发着新的生机。
大雨不仅带走了污秽,也将昨日季青临他们留下的痕迹全部都给冲刷了个干净。
细碎的光芒,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房间内部,缓缓的落在了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似乎是因为今日的阳光有些太过于灼热,男人的眼眸不自觉的眨了眨,随后“唰”的一下睁开了来。
“我……还活着?”
任绍华抬手挡住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声。
他伤的那样重,倒在了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还遇上那样的大雨,他竟然还能活下来……
是有人救了他吗?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道十分温润的男音,“你醒了?”
任绍华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后就有些看呆了。
眼前的青年身上的衣裳虽然有些皱皱巴巴的,但却丝毫遮盖不住他浑身不凡的气度。
细碎的短发自然的垂落在鬓边,露出一张线条利落,十分干净的脸,他的眉眼间一片疏淡,剔透的瞳孔当中沉淀着墨色,却隐藏着隐隐的关心。
他虽然如高天之雪,但却并没有那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反而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季青临看他愣愣的不说话,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没傻吧?”
昨天身上烫成那个样子,万一真的把脑袋烧坏了,他可就失去了最直接的和红党取得联系的机会了。
“没……没有,”任绍华急忙开口解释,可却才只说了两个字,就因为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有些呲牙咧嘴的。
“你别急,”季青临将他摁回沙发上,“你伤的太重了,要慢慢修养。”
任绍华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枪伤,猛然间警觉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一般人遇到他这种情况,不叫巡捕房的人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之心的把他带到家里面,还给他治伤?
这人一定是对他有所图才对。
任绍华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现在实在是浑身没劲,除了急出了一头的汗,弄得身上的伤口越发的疼痛了以外,他的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大幅度的挪动。
季青临幽幽叹了一声,“我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趁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做不就好了,又何必等到你醒过来对我产生警惕呢?”
虽然任绍华将这话听了进去,但却依旧没有对季青临产生太大的信任,“我叫任绍华,是私立光华大学大二的学生,请问你是?”
季青临缓缓吐出三个字来,“陆迟亦。”
任绍华浑身一颤,“你是……陆少帅?!”
“怎么?”季青临莞尔一笑,“不相信吗?”
“那倒不是。”任绍华微微摇了摇头,毕竟季青临这浑身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所拥有的。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为什么堂堂的陆少帅不住在公馆里面,反而会蜗居在这小小的筒子楼。
“吃饭了,”江婵刚从厨房里走出来,随后就看到任绍华正在和季青临聊天,十分惊讶的说了句,“呀,你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任绍华看着江婵的脸陷入了沉思,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让他感到万般的熟悉。
忽的,他抬起手来,“我想起来了!你是百乐门的牡丹姑娘!”
江婵勾唇一笑,“难得你还认识我,我煮了粥,你可以稍微吃一点。”
任绍华瞬间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他还从来没有和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块相处过,“麻烦了。”
吃完了早饭,季青临突然正襟危坐,“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任绍华一下子有些被吓到了,整个身体紧绷的像一条木棍一样,“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不是,”季青临否认,“我是说你体内的三颗子弹。”
“如果不拿出来的话,你活不过三天。”
任绍华惨然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我没想着自己还能活。”
在那么多老师同学的掩护下,将这份名单偷出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
虽然他还心有不甘,但一想到这份名单并没有落到倭国人的手里,他就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们这么多人的牺牲,也没有白费。
“但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取出子弹呢?”季青临视线直直的落在任绍华的眼睛上,一错不错。
任绍华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少帅就别和我这个普通小老百姓开玩笑了。”
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消炎药,连麻药也没有,怎么可能取出子弹呢?
就算取出来了,他也活不下去的。
季青临却十分自信,“我有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任绍华陷入了迟疑。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和那些侵略者们的关系如何,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在一个军阀的手里,会不会太过于冒险?
可转念一想,除了这条命,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任绍华咬了咬牙,“那我就信少帅一次!”
季青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擀面杖递给了任绍华,“为了防止你太过于痛苦咬舌自尽,请把这跟擀面杖放进嘴里咬住。”
任绍华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枪子儿我都挨过了,还怕你取出子弹?”
开什么玩笑……
然而,等到季青临用烧红的刀子割开他的伤口,在没有任何麻醉药物的情况下,活生生地将打进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的时候,任绍华终究还是认怂了。
真的太疼了……
疼得他眼泪鼻涕都忍不住的往下淌,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死过去,到黄泉路上追赶那些为了保护名单已经离世的老师和同学。
可那剧烈的疼痛却在无时无刻刺激着他的神经,即便疼的死去活来,他依旧没有办法昏迷。
江婵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红了,手掌忍不住拍在了任绍华的胳膊上,很小声的哄着他,“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
当第三枚子弹在盘子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任绍华死死的绷直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的松懈。
浑身的汗水已经将昨日季青临才给他换上的干净的衣裳完全打湿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
他眼眸通红,面容扭曲,牙齿死死地嵌进了实木做的擀面杖里,指甲硬生生的把掌心抠出了血……
但季青临只是仓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擀面杖重新按回了他的嘴巴里,“还没完。”
霎时,任绍华和江婵都齐齐一颤。
江婵一张小脸白的几乎透明,“少帅,子弹不是已经取出来了吗?”
季青临指着任绍华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子弹取出来只是第一步,止血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江婵漂亮的眉心皱起,“我们没有止血的药。”
季青临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说他还要再吃点苦,擀面杖继续咬着吧。”
在任绍华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季青临又拿出来了一个类似于烙铁一样的小铁片,将其放进了火堆里面烧。
江婵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少帅,你该不会是……要用这个烙铁给任绍华止血吧。”
季青临脸上露出一抹赞赏的神情,“恭喜你,猜对了。”
任绍华和江婵:……
妈妈呀!我遇到了变态!!!
任绍华试探着想要和季青临交流一下,“能……能不能换种方法?”
这种残酷的手段,明明是古代的大牢里面用来惩罚罪大恶极之人才会用到的炮烙之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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