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深处的东西,好到令它们心甘情愿共享,达成一致。可利益带来的一致……脆弱之至。只需轻轻一推,转眼就会土崩瓦解。”
蔚凤的眼神微妙起来:“你是想,让它们自相残杀?”
“我们修为不及,能避开正面对上就尽量避开。”
傅偏楼道,“无论是谁,只要不是一条心,总会有独占宝贝的想法。在这方面,妖与人也没有多少区别。”
这是前十辈子教会他的道理。
人的劣根性,令他在弱小时有了转圜的余地。怎么忘了?祸水东引,挑拨离间,分明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不过……想引妖王鹬蚌相争,连争的是什么都不知晓,实在太过被动。
傅偏楼思索片刻,决定冒一次险,“蔚明光,老贝壳,011,我们去树林深处一探。”
“要是真如我所料,许会碰上哪个妖王,还需当心。”他设想道,“若是被发现,我们就装成别处来参加宴会的妖,不小心误入。有筑基巅峰的妖修,和结丹期的老贝壳能唬唬人,应该不会直接动手。”
老贝壳忽然开口:“可小主人,你要怎么办?”
傅偏楼虽是白龙后裔,但身上并无妖气,因此在荒原探听消息时,一直对外宣称是老贝壳捉来的道修坐骑。
闻言,他略微不解:“怎么?还按之前一般来便是。”
“不,不是这方面。”老贝壳犹疑道,“小主人,你不要忘记,你的脸,实在和白老大长得过于相似了。”
“妖族长寿,荒原外围的小妖还好,深处来的妖怪……我担心它们中有谁见过白老大。这样一来,小主人你就危险了。”
这的确是个忧患。
傅偏楼刚蹙起眉,蔚凤便摆摆手,说道:“这个好办。”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扔了过来:“易容丹,一枚管半个月。会对五官略做改动,变得和之前大相径庭,包清规师弟来了都认不出。”
“缺点是,”神情忽然微妙起来,蔚凤盯着傅偏楼那张色若晓春的脸,不怀好意地弯了弯眼睛,“变美亦或变丑,不好说。用多了,还会致使面部僵硬,动不了表情。”
011吐槽:“那不就是面瘫嘛……”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
傅偏楼唇角抽了抽,给了他俩一人一记白眼,倒出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不多时,脸庞发热,眼角下垂,鼻梁塌陷,中庭拉长,好端端一方美人,摇身一变,成了个满脸苦相的穷酸书生。
尽管知晓不合时宜,看到傅偏楼化身成这副中年人的别扭模样,蔚凤依旧忍俊不禁:“傅仪景,你好似凭空长了二十岁。”
书生瞪人都像在诉苦,含幽带怨的,偏偏声线还是属于少年人的明亮清澈:“笑什么笑,走了。”
说罢也不管这可恶的同门,手捏法诀,御剑径直朝树林而去。
87 麟迹(五) 主角和BOSS。
林中幽静。
两人抵达时已是深夜, 月色黯淡,虫鸣阵阵。
之前被剖开的树木岿然不动,几日不见, 里头的木犀兽却变得干瘪枯槁,一身的血快流了个干净。
傅偏楼半蹲下身,端详着隐隐透出血线的树根, 想到之前那小妖说过的话, 不禁疑惑喃喃:
“木犀兽一事上, 有理有据, 不似在说谎。妖王聚集木灵, 又捉走大量修士和妖怪,究竟有何目的?”
“不管有什么目的,就像你方才说的, 这片树林的深处必定藏了什么, 去瞧瞧便是。”蔚凤摇摇头, 伸出手触摸地面沙土,探出灵力,感知地脉涌动。
片刻后,他睁开眼,朝北边望去:“是这边。傅仪景, 跟上。”
一路往深处走,巨木逐渐稀疏,视野也开阔起来。
逐渐地, 连悠远的蝉叫和微弱的风声都渐不可闻,好像被何种奇异的力量阻隔在外一般。
傅偏楼不由自主地凝神屏息,一旁蔚凤也谨慎地转了内息,一时间只觉死寂无比, 唯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扩大在耳边。
动作刻意放得很轻,不知是否因过于安静产生的错觉,他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心跳上,扑通、扑通,响动震彻胸腔,似有活物乱窜。
——不,不对!
陡然停住,蔚凤朝他投来询问的视线。傅偏楼的脸色微微僵硬,他低下头,往脚下看去。
扑通、扑通……
不是错觉,坚硬的地面真的在轻轻颤动,触碰之下,还能隐约听到潺潺的流动声。
不像水流,而是更加粘稠的什么。
拔出灵剑,双手紧握,直直往下插进土里。刺破土壤、泥石之后,剑尖一轻,宛如捅穿了某种柔软的囊包,一股青褐色的液体自贯穿的地方涌上来,与此同时,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灵之气满溢而出。
蔚凤沾了些许凑近眼前,观察了番,传音道:“是木犀兽的血。”
树根中延展出来的血线,果真都伸向了这边。
不仅仅是他们来的方向,四面八方,受到召集一般,携着一个族群旺盛的生机,由地脉往前输送着。
而前方——
傅偏楼抬眼望去,只见被清理出的一片空地的正中央,独独矗立着一株巨树。
与这片树林的其他树木的品种无何不同,但显而易见的高大很多,兴许有几百年的历史。
树冠参天展开,遮天蔽日,垂下千万条树藤,在深邃的夜中微微摇晃。
乍一看,好似无何特别,普普通通的一棵树木而已。
但见识过地下的东西后,傅偏楼万万不敢对其大意。
“小主人,凤皇大人,”老贝壳瞧出了端倪,提醒道,“是幻阵。”
傅偏楼哼了一声:“我便说,此处果真藏了什么,看来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若是强破阵法,恐怕会打草惊蛇。”蔚凤思忖道,“但不破,又如何勘到真相?”不由有些进退两难。
“区区幻阵而已,不必忧心。老贝壳我别的不会,论起操纵幻术,可还没遇过对手!”
这便是老贝壳最得心应手的领域了。它自傅偏楼肩头跳下,蚌壳一张,吐出一口白雾来,飘飘悠悠地拢住几人眼前。
视线一花,转瞬之间,面前景象大相径庭。
待看清后,傅偏楼、蔚凤乃至011,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树,还是方才那棵树。枝繁叶茂,朝气蓬勃。
可树根之上,却犹如十月怀胎的妇人肚皮,鼓胀出一个颜色青碧、质地坚硬的包,撑裂了树皮。
那包应当是树脂凝就的琥珀,惊悚的是,有无数根绿褐色的血线,自树根爬上琥珀,盘根错节地将之覆住,一涨一缩地鼓动着,密密麻麻,向里输送着生机。
遥遥看去,宛如一枚可怖毒瘤,又像是一颗鲜活的心脏,兀自从巨木的根部长出。
“那究竟是何物?”
傅偏楼拧眉不已,011也惊呼道:“小偏楼,里边有东西!”
稍稍一愣,他忍住恶心仔细打量,果真发现了牢牢裹在琥珀内里的一道小巧影子。
那影子是某种兽类模样,蜷缩着身体,似乎在沉眠。古怪的是,在发觉它的那一刻,傅偏楼忽然心念一动,恍惚浮现出一阵亲近。
并非他所体会到的感情,而是烙印在血脉之中,由衷的共鸣。
傅偏楼猛然扭头,看向蔚凤,只见他也神色迷离,回过神来,轻声道:“羊头、狼蹄、圆顶……”
“傅仪景,”蔚凤眉眼肃穆,一字一顿,“那是……与龙凤并名的上古大妖,瑞兽麒麟。”
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傅偏楼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他莫名有种同命相怜的伤感,看着琥珀中被牢牢束缚的那道幼小身影,眯起了眼,“难怪,那几只结丹期的妖会跑来荒原外围,原来是为了这个。”
老贝壳不解道:“可是,麒麟很久之前就亡族了啊?此世怎还会有纯血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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