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只在一刹那,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扑上来的三名修士只闻一道尖锐剑鸣,回过神来,却毫发无伤。
风琛的背影消失在涌出的白雾中,正莫名其妙着,手里所持灵器忽而寸寸断裂。
“这!”
观众瞠目结舌,想不到这少年行事如此之绝。
没了灵器,可就不是一场胜负的问题,直接断了往后的回合!
也有修士目露欣赏:“能一举斩断三把灵器,这柄争命剑实乃不俗!”
被砍断灵器的三位炼器师脸色发黑,气得手都在抖——辛辛苦苦铸造出的灵器,居然成了他人垫脚石,别说讨什么名声或卖个好价钱,呕心沥血找到的四样材料全都付诸东流。
将在座反应尽收眼底,琼光拧眉道:“此人……下手未免太过。”
“心性颇邪,不好相与。”宣明聆摇摇头,“应道友说他冲小凤凰而来,也不知有何招数在等。”
“……”
【宿主?你在看什么?】
谢征沉声道:“梧桐草。”
这话没有和011在识海里交流,而是脱口而出,惹得宣明聆等人诧异看来。
“……秘境里的那些白色植株,似乎是梧桐草。”避免被周围修士听见,谢征传音给宣明聆,“对其它妖而言与普通的草无异,唯独凤凰,会诱发它的本性。”
凤凰择梧桐而栖,梧桐草这东西娇贵得很,必须活在有凤凰气息的地方,否则不出半月就会枯萎。
按理来说,只有凤巢会存在梧桐草,《问道中》蔚凤回去后,曾浅浅提过一句。
——形如稻苗,色如白璧,有异香,仅凤凰可闻,浸染发肤,使返本真。
凤凰的本性是什么?
与千千万万的妖没有区别,回归真身,才是最令它们舒惬的状态。
谢征几乎能确定,风琛就是蔚凤的那名弟弟了。
应是提前服用过梧桐果,暂时不惧梧桐草的影响,才这样嚣张。
“他是想让蔚师兄当众现形……”嗓音冷凝,谢征抿紧唇,直直望向宣明聆,“师叔,不能让他继续了,我们认输。”
认输……?
宣明聆仰起脸,星天水镜里,蔚凤在梧桐草中飞速穿梭着,带起一道雪白浪痕,剑下不停,已斩断第二枚圆环。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与平时的飞扬恣肆截然不同,足可见其认真。
他们的确能在外认输,这样一来,蔚凤会如何作想?
“……小凤凰闭了气,应能多撑一段时间。”良久,宣明聆才低声道,“我相信他心中有数,不会硬撑。迫不得已时,只要打破木枷就能出来。”
见谢征露出不赞同的眼神,他又轻轻一笑:“让他试一试吧,哪怕是为了仪景。别太担心——他可是蔚凤。”
是问剑谷的大师兄,《问道》的主角。
谢征握紧化业剑鞘,沉默着,点了点头。
秘境中,争抢第三枚圆环时费了蔚凤不少功夫,连战数十人,才趁机抢到圆环,将之斩断。
他拄剑喘了口气,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无孔不入的香气,即便闭了气,也挥之不去,融入皮肉之中,浑身逐渐变得滚烫。
蔚凤稍稍一动,骨骼就咔咔作响;好似有什么在不住地挠他、钩他,瘙痒难耐,令他躁动不已,心底油然而生某种冲动。
那草果真古怪。
他额头虚汗隐隐,咬住牙关,脚步更快一分,钻进了第三道雾门。
此时此刻,蔚凤和风琛各自摘得三环,另有两名修士各自摘得一环,九曲连环,仅剩最后一枚。
蔚凤已踏足其中,而风琛还在不紧不慢地踱步,丝毫不慌。
“他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蔚明光在他前边?”
“哎,看来这局没有悬念了……”
“……奇怪,”周启一错不错地看着星天水镜,摸了摸白兔的脑袋,嘟哝道,“最后那个地方,之前怎么一个修士都没有?”
琼光没听清楚:“什么?”
“琼光哥哥没发现吗?也是,九个空间一模一样,粉白.粉白的,连在一块儿本来就不显眼,你们又光顾着看蔚凤哥哥。”
周启指了指,“喏,蔚凤哥哥方才进去的最后一个空间,之前根本没有人在呀。”
几人凝神看去,发觉的确如此。
那儿和其它空间地貌无差,长长的梧桐草围绕水泽而生,将视野遮蔽得严严实实,里头只有刚进去的蔚凤一人,被涅生剑引领着前进。
风景绮丽而空旷,静谧幽深。
近百名奉器人,九分之一的概率,居然谁都没有在那里,不可谓不古怪。
男孩的声音没有掩饰也没有压低,一旁修士听得清楚,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台上,方且问却缓缓笑了起来。
“看样子,终于有人发觉了。”
他背着手,出声解释:“这方空间较为特殊,注定要轮到最后才可进入。算是一个小彩头。”
随着他的话音,蔚凤拨开梧桐草,终于窥见了涅生所指的地方,与所谓的“彩头”四目相对。
不禁惊疑地瞪大双眸。
被梧桐草簇拥着的水泽,和其他空间不同,正中矗立着一块礁石。
礁石上,一只雪白的、伤痕累累的苍鹰被锁链缠在上边,虚弱地小幅度拍击着羽翼,视图挣脱开身。
涅生所指之处,圆环所在之地……则是它的咽喉。
瞳孔微缩,蔚凤一时气息都乱了,失声道:“雪鹰?!”
——这只奄奄一息的妖兽,可不就是当初称霸荒原外围的四大妖王之一?
锁链铃铃响动,雪鹰望向来人,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羞愧,又是懊悔,眼瞳中浮现万千情绪,接着不知想到什么,一瞬灰暗下去。
“凤皇……陛下。”
“你怎么在这?”仗着外面听不见他们说话,蔚凤也顾不得屏息,问道,“群妖盛会你被击落后,就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你……罢了,我先放你出来。”
“凤皇陛下!”雪鹰却绝望道,“杀了我吧!”
它昂起脖颈,咽喉处闪闪生光,竟然嵌着一枚圆环。蔚凤见了,才想到自己眼下处境,顿时呼吸一窒。
……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救一只妖。
可他身为凤皇,又怎能屠戮子民?!
望见他面上痛色,雪鹰忽而眼眸湿润,喃喃道:“错了……错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您才值得凤皇之名,您才是真正的凤皇……我都做了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蔚凤克制住越来越沸腾的血液,努力想听清它的呓语。
“我是叛徒,陛下!”雪鹰不禁仰天长啸,语调凄厉,“我曾背叛凤巢、又背叛您,两次!两次啊!害您至此!”
“害我?”蔚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背叛……?”
头尖锐地刺痛起来,纷乱的画面窜过眼前,叫他冷汗涔涔,神色冻结。
雪鹰悲怆道:“是。属下……死不足惜……”
“——那就只好如你所愿。”
少年声音阴森响起,谁也没能反应过来时,一道青锋已捅穿雪鹰脖颈,连同最后一枚圆环,一并粉碎。
白雾腾起,风琛望着重重倒下的苍鹰身躯,嗤笑一声:“叛徒,就该有叛徒的下场。”
咽喉血洞潺潺涌出血流,雪鹰眼神涣散,盯着蔚凤,赫赫响声空荡荡地穿梭在水泽之间,几乎碎裂得不成体统:
“陛下……陛下……抱歉……”
“离开……快……这里……”
“梧桐草会……引出您的……真身……”
猛然回过神来,蔚凤喊道:“雪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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