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低微的修士无法对上头的人造成威胁,反过来,对方也不会赶尽杀绝。
造成的后果,唯有一地鸡毛,改变不了任何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杨不悔神色变换,“给我那枚丹药,又是何种用意?你想做什么?”
“问得好。”
傅偏楼扬唇一笑,狐狸尾巴在身后摇摇晃晃,终于透出端倪。
“我说过,我与清云宗有仇,身负魔患,比谁都想早日结束这一切。而小草是什么个性,想必你也清楚,他从不齿受这般恩惠。”
杨不悔点点头,这点,他还是有数的。
傅偏楼道:“但要对付那群居心叵测的家伙,光靠我们,恐怕还不够。”
杨不悔了然:“你想让我暗中拉帮结派,培养势力?”
“不错。”傅偏楼漫不经心地绕着一缕发丝,“如今我等皆处于风口浪尖,备受瞩目,不便行动。此外,身份上也很难得到认同。”
“你是最合适的人,知根知底,目的一致……且有能力。”
“有能力?”杨不悔嗤道,“我可从未做过这种活计。”
傅偏楼只微笑:“你会做好的。”
就像前世,从无到有,生生弄出一尊庞然大物,助他杀死成玄、与清云宗相抗衡。
不明白他的信心从何而来,杨不悔沉默下去。
片刻,慎之又慎、下定了决心地,他轻轻颔首:“好,我答应你。”
“需要什么,与我说便是。”傅偏楼道,“灵石丹药,灵器符咒,应有尽有。”
陈不追跟着说:“我也一样。”
两位大宗门的亲传弟子、元婴修士放话出来,至少初期吸引人是够用了。
“自然不会客气。”
杨不悔顿了顿,忽然问,“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总得有个招牌。欲结帮立派,先要取个名号,你可有想好?”
“名号啊……”
这东西,傅偏楼素来懒得费脑筋。
从前,一向都以“无名”作称,不过现在,他有个更好的主意。
似乎想到什么令人感慨的事情,青年眸光隐约出神,支着侧颊,缓缓说:
“就叫——‘行天盟’好了。”
“那群人妄图夺天,我们便替天行道,看谁斗得过谁。”
164 鬼影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征端着刚煮好的新茶、还有上午没吃完的茶点出来时, 杨不悔已先一步告辞离开。
他没有表露半分异样,收好一只瓷杯,像是什么也未发生一般落了座。
方才还含着莫名笑意、令人捉摸不透的青年转瞬就换了副脸色, 眉展唇舒,亲亲热热地给人斟茶,一边解释道:“杨道友突然有些事,就先走了。”
傅偏楼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只是寻常的一件事。
像方才那样的一面, 他虽不会对谢征隐瞒, 却也不会主动提及。哪怕他清楚,对方什么都知道。
谢征瞥了他一眼, 没有戳破,低首呷茶,二人心照不宣地将之掠过。
茶水入口,清香中带着一丝苦涩, 苦涩后又有绵长的回甘。
陈不追轻轻一抿, 暖流入喉, 只觉沁人心脾。
展目望去, 水榭别院挨着细细弯弯的沟渠,流水潺潺,叶影婆娑。坐在院中向北望去,能瞧见一片金黄丹桂,开得正盛, 遥遥飘来浓郁的甜香。
茶点正巧是桂花糕, 出自傅偏楼之手,不甜不腻,口齿生津。
在还傻的儿时, 陈不追曾尝过相似的味道,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像这样祥和的宁静,他也阔别许久未曾体会过了。
“养心宫真是处好地方,”他不禁感叹,“若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傅偏楼闻言一怔,神色不由柔和下来:“会有那天的。”
等一盏茶喝完,收拾了番后,几人终于谈回正事。
“不追,”谢征问,“你打算告诉我们的,是何事?”
陈不追已心平气和许多,再开口,多了几分条理,从头娓娓道来:
“谢大哥和偏楼哥也知道,我继承了明英前辈的道统。先前几个月里,我接触熟悉了番奇门八卦、问卜掐算,就在三日前,尝试着开坛做法……”
“开坛做法?”
傅偏楼面色一变,他可没忘,当年明英就是因此遭到反噬,身受重伤。
陈不追瞧出他的忧虑,笑着宽慰:“放心吧偏楼哥,我不会强求,否则坏了根基就不妙了。”
他顿了顿,接着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事实上,这个东西……十分玄妙,有时能算出很要紧的大事,有时却连下一刻会否有人路过都算不出来,全凭感觉。我是前些天偶有所感,可以开坛一问,这才敢去的。”
傅偏楼:“……感觉神神道道的。”有点不太靠谱的感觉。
陈不追对上他看神棍的眼神,颇为无奈。
想来他在偏楼哥心中,形象快一点不剩了。
谢征:“你问了什么?”
陈不追又正色起来:“我问天道,夺天盟盟主秦知邻是死是活?人在何方?”
“……”
“秦知邻没有死。”
他深吸口气,艰涩地一字一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云仪仙境,问剑谷。
万年不变的一袭红衣,张扬似火,青年怀中抱剑,闲闲倚在草庐边。
宣明聆于屋中收拾东西,学堂刚刚散学,一群雪白道袍的小萝卜丁笑嘻嘻地推搡而过,经他身旁,纷纷扬声打招呼道:“蔚师兄!”
“蔚师兄好呀!”
“先生说你们又要下山?是为了那个什么……宗门大比?”
蔚凤揉了把眼前乱蓬蓬的小脑袋瓜,哼了一声:“嗯,知道的还不少。”
“当然,可别小瞧人!”
被他摸头的小少年鼓起脸颊,“谷里都传遍了,说蔚师兄你们在摸花会上得了机缘,修为大涨,很有望夺得魁首。”
“……那叫拈花会。”
蔚凤失笑,又见他满眼崇拜,眸子亮闪闪地问:“先生和师兄如今有多厉害?能不能教我几招?我也想变得和你们一样厉害!”
还未来得及回答,一旁有个眉眼俏丽的稚嫩少女瞧不下去,轻轻推了他一把。
“先生跟师兄很忙的,大家都想他们教,哪里教得过来?自己好好练去。”
少年嘀咕:“就是自己练不好才……”
少女双眉一竖,他就怂了,连连告饶:“藏云姑奶奶,我错了,不该拿自己的事烦师兄。蔚师兄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指导小小的外门弟子呢……”
“你阴阳怪气什么?”
藏云作势要拿木剑抽他,少年龇牙咧嘴地一矮身,很不服气地跑走了。
“他性情顽劣,回头我定好生教训他。蔚师兄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蔚凤岂会和孩子话计较,摆摆手道:“不打紧。”想了想又说,“等宗门大比结束,从秘境回来,应当能歇一段时间。届时在小师叔这边挂个名头,教教你们剑法,也未尝不可。”
“那、那就劳烦师兄了。”
她支支吾吾的,眼里透出欢喜,蔚凤便知道她也不是不期待,打趣道:“怎么这样客气起来?我怎么记得论顽劣,藏云才是那个云字辈的小混世魔王?”
“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
藏云撇撇嘴,“都几年过去了……我也长大了啊。”
“蔚师兄、先生,还有谢夫子跟傅师兄,都常常不在问剑谷,作为师姐,我自然要好好管教他们的。”
她人小鬼大,一番话说得信誓旦旦,把蔚凤逗乐了。
仔细一想,也的确如此。自打掺和进那些复杂前尘里后,他们就很少呆在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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