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动不了了,但还有些意识,恍惚之间又觉得自己真闻到了德文郡橄榄林的味道,看见了简若沉口中的秋叶林。
听到了伦敦西区的音乐会。
陈近才将手枪插回腰间:“救护车!救护车!”
他跑到梁信悦身边,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脖颈。
有心跳。
梁信悦是C组年龄最小的,半路选进来,父母都是警务处的人,家教干干净净,虽然是个来镀金的警二代,但侦查能力过硬,嘴巴又甜,一贯被C组宠着。
陈近才不敢多碰他,怕造成2次伤害,只庆幸他身上穿了防弹背心,子弹从侧面打进来,顶多也只伤到了腿和手臂。
陈近才嘶声道,“傻仔,站起来跑都不会。”
他几度哽咽,只脱下护目镜,拿衣袖蹭了蹭眼睛。
救护人员将梁信悦抬上担架的时候,他身下护着的男孩已经被吓呆了,冷冷看着这一幕,裤子上都是血。
简若沉上来时,看他正靠墙站着,眼神失焦,任护士怎么问也不愿出声。
护士只得撩起他裤脚检查一遍,才发现这些血都不是这孩子流的。
她将小朋友抱起,一手遮住他眼睛,避免再看到什么血腥的场景,和其他几名医生一起,带着剩下两名受惊吓的孩子匆匆离开。
简若沉朝办公室内看了眼,对上赛尔特的视线。
他的瞳孔已经扩散到了极致,唇角却微微勾着。
办公室里,地上、天花板上、布满了溅射状的血迹,简若沉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有些人,真是死不足惜。
简若沉闭了闭眼,侧身让开,让鉴证科的人进门收拾。
这学校里那么多间谍,死了两个,还有剩下的能问。
现场的排查工作交给特别任务连和其他组员。
简若沉只上来看了一眼,又回到队伍中去。
勒金文大力拍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笑意,“你这舌头,真是金子做的。”
谁又能想明白,谈判的目的不是谈判,而是“调虎离山”?
勒金文又想到睚眦必报的英国人,心头升起隐忧。
如果英国派人暗杀简若沉该怎么办?
撇开这是外甥的心上人,出事之后必定让人发狂这种私人原因。
如果简若沉出了事,香江警务处和保安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无疑会功亏一篑。
没有了简若沉,光靠他们,守不住这些东西。
简若沉太特殊了。
勒金文越想越担忧,忍不住低声告诫:“不过你要小心点,最近多派几个保镖跟着,警务处可以分几个人,贴身保护你。英格兰驻香江总领事馆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在你身上吃了这么多亏,难免会恼羞成怒,对你下手。”
简若沉抬眸,“他们不敢。”
他现在与内地绑死,身上还有不少继承于母亲的对英格兰极其有益的项目。
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真的面对面撕破脸,等于和内地宣战叫板,这没什么好处。
政治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英国人犯不着为了几个情报间谍,放弃近百亿的生意,甚至真刀真枪干上几场。
他们要是敢,早在谈判香江归属时就干了。
“接下来我会在英国大力投资信息技术,拓展计算机与手机的合作,他们如果能舍下这块蛋糕,就尽管向我动手。”简若沉呼吸平稳,语调平静。
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
间谍这个东西既然是政治上的事情,那就应该用政治上的交易来解决。
有舍才有得,态度硬起来,才能叫人高看一眼。
一味后退躲藏,不可能得到尊重。
勒金文看着简若沉,心头重担猛地一松,眼睛不由自主湿润起来。
他真是……何止是后继有人。
警务处处长这个位置他坐了十几年,每次竞选都拼了老命留下来,就是因为不放心交给别人。
太多人会被权势所迷,太多人不够坚定,更看不懂政治,玩不透人情。
勒金文忍不住揽着简若沉的肩膀,连声道:“好孩子。”
关应钧还完狙击枪回来,在两人后站了半晌,也没得到一句话,好不容易等到勒金文说完,又对上一双带着审视的眼睛。
勒金文那眼睛里好似写着:多好的孩子,感情上肯定也是好的,你以后要是敢让人伤心,老子揍你。
关应钧扯了下嘴角。
去年,也不知道是谁借着颁奖的名头来西九龙总区警署查人。
三人抬眸朝着小学看去。
地下车库里押出来一茬又一茬的人,中枪的,半死不活的,无论哪样都铐着手铐脚铐,没有半分逃跑的可能。
学校里的老师们被“请”出来,考虑到这些人之后的工作,大家走得还算体面。
收到消息的学生家长们陆陆续续到了,正焦急地等在校门口,等到有嫌疑的人全部押回警署,孩子们才被点了名,逐队送出来。
先接到孩子的家长们纷纷检查他们身上,随后抱着自己的宝贝喜极而泣。
关应钧看着,抬手搭上简若沉的腰,“特别任务连从情报组织总部所在位置搜出了成吨的炸弹。”
简若沉一愣。
关应钧道:“如果没有你冒死去拿到藏在赌场的证据,这些炸弹或许会在某一时刻将这里夷为平地。”
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关应钧看着简若沉,又想到他命令“狙击手待命”的样子。
回程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将车子停在路边,拽着人狠狠亲了一口。
他真是太喜欢简若沉了。喜欢他运筹帷幄,喜欢他胸有成竹,喜欢这张嘴里这条金舌头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关应钧理了理简若沉的腰部装备,眼睛落在上面,全是喜欢。
因为受伤,他们好几个月没亲热了,简若沉怕他在车里胡闹,抬手推他:“你干什么?”
关应钧坐正身体,语气和回答审讯似的平稳,“尝尝金舌头什么味道。”
语调平板,堪称无趣。
说出的话却与无趣没半点关系。
简若沉抹了把嘴,耳尖滚烫,憋了半晌,才意识到这个刚认识就能和他演匪徒大哥和小情人这种戏码的男人,怎么可能和传闻里一样呆板无趣!
这人只是……只是不做给别人看罢了。
关应钧只要想,什么调情的话都说得出!
简若沉吸了口气,想反击问:甜吗?
关应钧却像是知道似的,没等简若沉张口,就道:“甜的。”
他发动车子,踩了油门,朝着警署绝尘而去。
简若沉坐在副驾驶,抓着安全带,将副驾驶的窗户降下来一些,吹着风发呆,半晌没憋出一句回应的话。
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他刚才对着间谍说了太多,现在才没转过来。
关应钧开车快,没一会儿就追上车队,救护车临近总区警署时一拐弯,冲进玛丽医院。
简若沉看着,刚红润起来的面色又沉下去。
不知道梁信悦会怎么样。
中那么多枪,虽然不在要害,子弹的冲击力也够人喝一壶。
港英这些狗。
简若沉垂下眼,托腮看向窗外。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时候再次传唤陆荣了。
许拓作为陆家管家,想必知道得也不少,或许也能问一问。
第165章 我也要当警察
许拓中了一枪。
晚饭时听到这个消息, 简若沉微微一愣,“人怎么样?”
他还想和许拓在审讯室交流交流呢。
“估计难醒。他在衬衫底下穿了防弹衣,但规格一般, 这枪冲击到了脊椎和心脏, 现在人还在icu。”关应钧把自己餐盒里的腊烧鹅腿骨夹出来,递到对面。
简若沉不爱吃腿肉,但很喜欢吃味道重的腊烧皮和腿拐筋。
他三两口吃完,又乖乖吃了几根涮青菜,才蹙眉问:“陆家安保那么好, 许拓怎么会中枪?”
关应钧道:“许拓是背后中枪,被家中几名保镖护送出来, 无处可去才找上玛丽医院, 求里面的医生联系了西九龙总区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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