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还想说点什么,耳边就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宝家云,九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法海无涯,回头是岸!希望你们配合调查,警务处不会为难你们。”简若沉说完,四周的树林里立刻亮起强光,所有警员摁亮手电。
白炽光集中落在包围圈中心两人的身上,照得人无所遁形。
九哥狼狈极了,早就不再是资料和照片里风度翩翩的样子。
他浑身都是泥水,脸上是被雨冲得一条一条的碳粉。
宝家云与之相比,更显窘迫,他浑身都是泥水,淤泥挂在下半身,几乎让他的下身与土地融为一体。
宝家云回头,看到了走在人群正前方的人。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刘玉成?”
不,刘玉成怎么可能穿警服呢?
九哥眼珠子转了转,落在简若沉的头发上,“你骗我。你根本没有接头发,也没有效仿简若沉的装扮。那天给我剪的,就是你的真发。”
“你根本不是刘玉成,你就是简若沉本人!”
简若沉面色肃然,毫无笑意,只道:“请二位束手就擒,配合警务处调查,争取将功折罪。”
宝家云想到九哥说的被抓后将要面对的一切,惶然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继续逃,但他实在没有力气,起身时脚步一滑,竟摔了个狗吃屎。
他从包里摸出九哥给的罐头炸弹,想用火石点。
简若沉冷眼看着,所有警员都没有上前阻止。
这两人身上的东西都被淋湿了,这么简陋的□□自然做不到防水。
既然无法点燃,自然就不足为惧。
火石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响声格外急促清晰。
“呲、呲、呲、呲——”
宝家云忽然意识到什么,将那火石往地上一扔,哭喊道:“哥……”
九哥长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简若沉,“想让我们伏法也可以,到了审讯室,戴罪立功,告诉你们九面佛的事情也可以,但我有要求。”
宝家云骇然瞪圆的眼睛,嘴里喃喃:“九哥。哥,我不想进监狱。”
关应钧冷笑一声,直直看向九哥,“你做炸弹放在船里,差点弄死我们警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
他嘲弄道:“要求?”
想到简若沉刚上岸时的脸色,关应钧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直接摁着人到审讯室里揍一顿。
九哥沉默了,“走投无路时,人就是这样。”
他道:“我的要求也不多,给我们安排单人的监狱,和其他贩毒人员隔开,现在的监狱里有很多九面佛的人,一旦我透露他的信息,我就不再安全。”
“还有,宝家云有毒瘾,希望你们能让他戒毒。”
九哥说着,脊背完全塌下来,祈求一般将目光落在简若沉身上。
宝家云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九哥的腿:“哥,你说过要带我开理发店,再给我剪头的,你说过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他的毒瘾好像又犯了,浑身抖得厉害。
简若沉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九哥,你挺会算计。”
知道进监狱不好过就果断跑路,知道逃不掉了,也不犹豫,更不会负隅顽抗,反而冷静谈判。
“你如果将这些聪明用在商业谈判或者正道上,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简若沉惋惜地看着他。
九哥竟真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实实在在的遗憾。
他发着怔,别过头。
还从未有人说过这种……看好他的话。
这话竟然是个他厌恶的差佬说的,多可笑啊。
简若沉道:“你的条件我们都可以安排,走吧,回警署。”
九哥垂下头,忽然觉得疲惫至极,尽显老态。
他并拢双手举起,任由冰凉的手铐落下。
第190章 可以把每个犯人
回程时, 宝家云一直在哭。
他被两个CIB警员拖着,脚步虚软,一深一浅地往前。
刚回香江时, 从英国带来的嚣张神态再也找不回来了。
宝家云脸上涕泪横流, 仰着头,大口地吸气,时不时回头看向九哥,嘴里呢喃着无序的话。
九哥神色木然。
从戴上手铐的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将半只脚掌踏上了回头路。
九哥一脚陷在泥潭里,踉跄一瞬, 肩膀上立刻重重挨了一下。
cib的警员冷声厉喝:“别动歪心思。”
九哥偏头, 对上一双充满锐利而威严的眼睛。
他好像从中觉察出一丝鄙夷。
从小生活在红灯区的人情世故里, 九哥变得极其敏感。
为了生存,为了保护弟弟, 他从小就学会了如何分辨情绪。
那些白眼、厌恶和避之不及的情绪,只要露出一点,便会在他眼里无限放大, 觉得毫无遮掩。
他像是被这眼神和情绪凌迟,恐惧、自卑、自厌。
一旦对上这样的眼神, 便清晰地知道自己低人一等。
那些红灯区的男男女女,像货, 像鬼, 像jiao配的狗,唯独不像人。
他们说的话, 许过的诺言,实际和狗叫没两样。
信的人会没命。
譬如他的妈妈, 譬如他妈妈的亲妹妹,宝家云的母亲。
九哥想着,脚步一深一浅地走着,长时间的奔波又淋了雨,他脑袋昏沉,连鼻腔里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
宝家云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可还在抽噎。
走到半路时,他的毒瘾达到了顶峰,嚷着要抽一根。
没人理他,所有警员只拖着他往前走,过了一会儿那股劲过去了,宝家云也不哭了,变成双眼无神地絮叨。
离停船的地方越近,他说话就越清晰,“哥,你不算数,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还会给我剪头发的,我本来想要剪个学生头,我还没剪过学生头……”
他越说越难过,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九哥神色动容,眨眼时有泪落下。
他不自禁地想,要是当年发烧时,宝家云没有背着他去黑医馆里治病,他们硬熬过难关,此时此刻会不会换一种境地?
好像不会。
如果一直留在红灯区,他们会和其他哥哥一样,被鸨爷和鸨妈利用,最后死在千奇百怪的脏病上。
就算最后逃出来红灯区,他和宝家云两个人,身无分文,毫无技能,又能做什么呢?
为了生存,他们没有选择,或许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先做打手,接着做马仔,然后做头目,最后接触毒品,开始贩毒……
越想当个人,想努力往上爬,一步步做人上人的人,越欲壑难填,越会走上歪路。
那如果当年他们碰到的不是陆堑,而是别的什么好心人,是否也不会落入今天这步田地?
九哥难得迷茫。
他不断地假设,不断地重推,但一次又一次地否认了脑海中构建出的光明未来。
无论怎么想,最后他都还是像一块烂在泔水桶里的肉。
社会的砧板上,有无数块这样的肉,只要还有人饥饿,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肉吞吃入腹,哪怕是臭了,也会被提去喂猪,榨取最后一丝价值。
时间久了,他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个人。
如今他将自己待价而沽,与警察交易,换取一个毫无自尊,毫无隐私的余生。
但至少体面。
九哥觉得等回警局交代一切之后,枪毙他都无所谓了。
他说得多,立得功劳大,说不定还能登上报纸,作为回头是岸的典型来宣传。
人活着的时候见不得光,是块烂肉。
死了反倒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荒谬。
九哥嗤笑一声。
“笑什么呢!”刑事情报科一位警员平静发问,“你不服气?”
“没有。”九哥心里突兀升起怀疑。
差佬如此看不起他们,这些人真能兑现诺言,把许诺放在心上吗?
如果应下的承诺不兑现,等他和宝家云的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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