馕饼一分为二,馅料剁碎混合,塞进馕饼中,再浇上一勺卤汁。那滋味,怎一个美字了得。
“太好吃了!”宇文泰吃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拉汉大哥,你要是去咱们太学当厨子就好了。”
“呸!”贺拔岳喝止开始满嘴胡言的伙伴,“贺兰首领是什么身份?!”曾经的勋臣八姓之一,便是再没落了,也不能去做厨子的。那是羞辱!更何况贺兰首领如今家中豪富!
贺兰定不在意帝摆摆手,笑道,“我倒乐意去当个太平厨子,只是世道不允许啊。”
贺拔岳与宇文泰都听出了贺兰定言语中的深意: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宇文泰想起什么,张嘴想说,却被贺拔岳一个眼神制止,只得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贺兰定自然没有错过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也晓得他们对自己的防备。只是贺兰定并不在乎,他与这两人相交也是点到为止,双方当个萍水相逢相逢之便够了——贺兰定可不想当夹心饼干,一面是高欢,一面是宇文泰,自己谁都惹不起。
时间一晃而过,三月初三到了。贺兰定在津阳门外望眼欲穿。
日头一点点升高,幽深不见尽头的城门隧道内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橘红色万寿团花纹的交领广袖窄衣,行走间飘逸如流云的裙裾,发髻偏侧倒坠,金珠为簪,白粉敷面,鹅黄贴面,斜红点腮。
贺兰定看着那俏丽的女子,难以想象这位如同仕女画中走出来的女子是自己的妹妹阿昭!
可是,那鼻子,那眼睛,就是他家的阿昭啊!
明明记忆中的阿昭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小学生模样,这才来洛阳几日,怎生就变成这样一个大姑娘了?!
贺兰定目瞪口呆。直到阿昭在守卫处做了登记,走到他的跟前,脆生生唤了声阿兄,贺兰定才如梦初醒。
“阿…阿昭…我家阿昭长大了啊!”贺兰定感慨。
兄妹沉默地回到四夷馆,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面对宛如精致瓷娃娃一样的妹妹,贺兰定束手束脚,根本没法像以前那样亲昵地揉揉她的脑袋——把那精心打理的发髻弄乱了怎么办。
等回到贺兰食肆,贺兰定给阿昭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布置点心,“最近阿兄才捣鼓出一个新吃食,叫肉夹馍......”说着说着,贺兰定没声了。他目光落在小姑娘精致的唇妆上——这也不适合啃饼子啊。
看着这样的贺兰定,阿昭抢先绷不住了。
“阿兄!”阿昭带着哭腔,一头撞进了贺兰定的怀里,泪水瞬间沾湿了贺兰定的衣襟,宛若一朵朵绽开的花朵。
“我家阿昭受苦了、委屈了。”贺兰定心疼不已,实在没憋住,说,“要不就和阿兄回家吧!”贺兰定知道自己不该说这种拖孩子后腿的丧气话,可是实在忍不住。
阿昭“噗嗤”一笑,眼泪鼻涕将精致的妆容冲刷成了花猫脸。
“阿兄,我挺好的。”阿昭一边用湿帕子擦脸,一边说着。
“骗人。”贺兰定指指自己的嘴角,“你说这话的时候嘴巴都是耷拉着的。”
被揭穿的阿昭长叹一口气,挺直的腰杆也压弯了,喃喃低语,“就是....就是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阿兄,你知道前几天的事情吗?”阿昭红肿的眼睛望向贺兰定。
前几天的事情自然是指虎贲军围困张家宅邸之事。
贺兰定点头,“略有所闻。”
阿昭语气凄凉,“那阿兄知道朝廷对那些虎贲军的最终处理吗?”
贺兰定摇头,他还没有听说。
“只诛首恶。”阿昭两眼茫然,反复道,“一千多人,一千多人在京都集聚闹事,朝廷命官被殴打致死,竟然只诛八个首恶分子,其他一千多人一律不予追究。”
“国家还有何权威可言!”阿昭红了眼。
“阿兄,你说是不是不对?是不是不该这样!”阿昭情绪激动起来,“发现问题不想着去解决,而是光想着逃避。原本只是些许小毛小病,最后却发展成为要了性命的沉珂!”小洞不补,大洞受苦的道理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都明白!
“朝令夕改!愚孝佞佛!任人唯亲!意气用事!”之前有多么憧憬,如今就多么失望。
“阿兄,你知道吗?朝廷没钱了,他们不想着找原因,不想着破局,不想着循序渐进。”世上哪有一口吃成个胖子的呢,什么事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何况是治理国家呢。
阿昭凄惶道,“等到开矿铸币也没有用,就加赋税。”
“六年!六年!”阿昭拍案而起,声音尖利如泣血,“他们要为了敛财,要提前强征百姓六年的赋税!”
“这是疯了吧。”贺兰定也呆了,见过自掘坟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
“什么时候开始征收?”贺兰定问。强征令一下,大魏必然起义四起,战火纷飞必然影响怀朔的生意,自己要做好准备。
“暂时不会了。”阿昭缓缓摇头,塌着肩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阿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向陛下谏言,天才财富,在老百姓手中的能有多少呢,搜搜刮刮刮也没个油水。”
“要掏钱自然要掏大户的口袋。”阿昭神情冷酷。
“然后呢?”看着这样的阿昭,贺兰定心中担忧。
“我就提出了赌马,陛下赚了许多钱,如今越发信任我了。”阿昭声音淡淡的,一种死寂般的颓然。
贺兰定没有料到那被街头巷尾、贩夫走卒们议论纷纷的赌马,竟然是阿昭提出来的。
阿昭摸摸发髻间的珠玉宝钗,冷笑,“这些都陛下赐给我的。”
“所以。”阿昭定定看着贺兰定,深灰色的眼眸中闪过冷芒,“阿兄,我不能回去!”哪怕陛下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能干,可是,有自己在陛下的身边,就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的。
“这一回我提出的赌马聚财的建议,陛下、刘大人、元大人都对我很满意。”阿昭觉得自己留着洛阳才能做更多,才能帮助到更多人。
看着神采飞扬的阿昭,贺兰定竟是没了言语。
阿昭做错了吗?似乎没错,要是没有她的谏言,不知道多少老百姓会因为提前征收六年的赋税而家破人亡。
阿昭做得对吗?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对。一个国家的财政来源竟是源自赌金,简直天下笑话!这是要把大魏发展成澳,门新.葡京吗?!
察觉到到贺兰定的不认同,阿昭脸上的笑容一僵,找补道,“我知道赌博不好,可是,让他们去搜刮世家豪商的钱,也好过去霍霍小老百姓啊。”
贺兰定沉声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阿昭的主意不能说不好,可是从长远看,这是才捣毁一个国家的根基啊!
不过,大魏本身命数也不长了。如此......贺兰定叹了一口气,道,“阿昭你自己决定就好。”自己既然帮不上忙,那就不该指手画脚。
“那阿兄你说该怎么办呢?!”阿昭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贺兰定摇头苦笑,“阿兄我啊,经营怀朔一地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有什么治国良方。”自己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还全赖了上辈子那些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知识。其实本身的本事平白无奇。
“阿兄不是说你做得不对。”看着因为自己的不赞同而沮丧委屈的阿昭,贺兰定细声细语,“阿兄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只是大魏王朝沉珂已重,其腐朽非一日之故。想要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也非是一日一人之功。”
怎么才能挽救如今的大魏呢?以贺兰定的眼光来看,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重新重用武将,以军权掌天下,才能强硬地清除弊病,而不至于遭反噬以至改革中道崩殂。
看着眼巴巴的阿昭,贺兰定心中一软,说出了那句亘古不变的正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上一篇:物种不同禁止谈恋爱[快穿]
下一篇:我头顶有词条,康熙激动晕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