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方面派使者持千牛刀前往城父, 催促元琛出兵, 并道:再贻误军机当场斩首!
元琛无法,只得不顾郦道元等人的阻止,冒雨出兵,果然大败。五万魏军当场被斩首一万多人, 元琛退走寿阳,再也不敢出战。
“所以我是要去收拾寿阳的烂摊子?”贺兰定接到朝廷任命, 成为南征大都督, 率二十万六镇降民南下攻打梁军,收复淮南失地。
斛律金面露忧虑,“南方和咱们这边可不一样。”气候条件、地理环境等等都大有不同,北方儿郎过去恐怕要水土不服的。
“作战方式也大不相同。”北方草原一马平川,双方骑兵冲击。而南方多山多水, 骑兵威力被制约。主导一场战事胜负的因素更加多样化, 比如计谋。
鲜于安大大咧咧道, “南方汉人都是瘦麻杆, 腿都没有我胳膊粗!”
斛律金只当听不见鲜于安的胡言乱语,继续对贺兰定道,“淝水之战,晋以八万兵力胜八十万秦军,这种以少胜多的战事在咱们草原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在南边却很常见。”
贺兰定拍拍斛律金的肩膀,他知道斛律金的忧虑。
联盟众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稳打稳扎拿下北方,盘踞一地以自强。本来,目前一切发展顺利,都在计划之中。
可是朝廷一道旨意,贺兰定这么个联盟首领不得不离开北方根据地,领军南下。这无疑为联盟军的发展曾加了不可控的风险性——古往今来,因着水土不服死在半道上的将领还少吗?
且南梁军这次来势汹汹,如狼似虎,并不好对付。而贺兰定带领的还是二十万降民,一个不好就有被反噬的可能。
“是风险,也是机遇。”贺兰定和阿昭想到一处去了,“倘若真的能够收复淮南失地.....当地土壤肥沃、水源丰富,说不得.....咱们怀朔就再无饥荒之忧了!”将淮南地区打造成敕勒川后花园也未尝不可。
最终,贺兰定决定领一万亲兵、一万联盟军去云州(原朔州)接迎二十万六镇降民一同南下。
一万贺兰亲兵由贺兰定亲自统率,可单鹰领五千火箭营,侯景领五千联盟军。
计算着人员设置,贺兰定感叹人手还是不够用——二十万降民,五千人为一军,军主还要四十个呢,更不要说下头的队长、伙长们了。自己到哪儿找那样多的领军?
如何将这二十万人拧成一股绳,是个大困难。好在朝廷没有无耻到让贺兰定两手空空去接手二十万人,至少给了不少粮食。
当贺兰定为征讨南大将军领六镇降户的消息传出,二十万降民都松了一口气——整个北方六镇,谁人不知贺兰定是个心慈手软的。他从来不会让自己人受苦吃亏。
二十万人的期盼中,贺兰定领军两万出稒阳道往朔州去。临分别,贺兰定再度嘱托斛律金,“家中诸事全赖君忧。”
斛律金抱拳:“本事分内之事。”敕勒川是贺兰的家园,亦是所有六镇儿郎的家。为家园顾,不惜性命。
最后,贺兰定又道,“遇事不决,可发信洛阳。”
斛律金正不解,就听贺兰定继续道,“如今太后当朝,阿昭为其女史,颇有话语权。”
斛律金眼睛一亮,“原来如此!”怪不得朝廷突然对怀朔如此优待!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斛律金一路将贺兰定送进关内才停住了脚步。
贺兰定:“守好家里。”
斛律金:“待军凯旋!”
两万怀朔儿郎穿阴山、出稒阳、越长城,从此山河阔远——松风明月三千里,山河红日五千年。
“久仰久仰!”朔州大营中,贺兰定见到了平叛大都督元渊。他对元渊感官不错,至少对方智商在线,不似洛阳皇城里某些大腹便便、一脑子粪屎的蠢蛋。
贺兰定思量着元渊,元渊也在看他——谁能想到啊,六镇起义、北方平叛的最终胜利果实竟然落到了一个名不见转的小人物手中。
这个小人物叫贺兰定,虽是功勋八姓之一,却只能做些羊毛买卖支撑家业,又花钱买了个下郡守之位,还有个妹子在皇城里做奉笔女史。
就这么一个小人物,一跃成为南征大都督,手下人马二十万!风头无两。
在未见贺兰定前,元渊根据他人所言以及自己判断,觉着贺兰定必然是个心机深不可测的阴冷枭雄。
可是,一个照面,元渊竟然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身正气,连眼神都清澈如雪山融水——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做声、不做气地击退柔然、打败叛军一统北方六镇?
元渊心下诧异,面上不显,英雄好汉地将贺兰定夸赞一番。
“六镇儿郎多赖大都督照应。”贺兰定抱拳行礼。
贺兰定对元渊感官不错的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他对六镇儿郎的态度。他没有将六镇叛民当做低等人、当做垃圾。他将军镇之民平等的当做大魏子民,并且积极为这些失去土地、失去牛羊的镇民们的未来生活谋划。
贺兰定笑道,“恒州是个好地方。”原本,元渊是提议将二十万降民安置于恒州之北,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由朝廷拨付粮种、农具助他们作为大魏子民开启新生活。
无奈朝廷不许,这才让贺兰定捡了个漏。
提起恒州,元渊脸上的忧虑一闪而过。他看着眼神清明的贺兰定,心中有了决算。
“此次大胜,朝廷却无嘉奖。”元渊面露哀色,“全乃吾之过。”不仅没有嘉奖,朝廷还想治他的罪。只因他的死对头元徽如今入了胡太后的眼,在朝堂上屡屡针对自己。
更加可恶的是,元徽不仅仅是针对元渊个人,他无差别攻击与元渊有关系的每一个人。完全是个疯逼。
贺兰定忙道,“大都督何故将他人之过揽在自己身上?”不如去干死元徽。
元渊叹气摇头,“国家危难之际,不该同室操戈。”大魏已然危如叠卵,自己何必再添内乱。
贺兰定不解,在他看来,正是有了那些不作为、乱作为、胡作为的大魏官员,大魏才走到了这一步。不该解决罪魁祸首吗?
不过,为人处世最忌交浅言深。他们姓元的自家内部的事情,贺兰定这个外人也没啥可多说的。反正大魏早点完蛋,自己也早些收益。
寒暄几句,贺兰定提出见见降民,“最近天气不错,适合赶路。不日开拔南下可好?”贺兰定不欲在朔州多做逗留。
“不急。”元渊却要先设宴为贺兰定接风洗尘。
宴会上,贺兰定看到几个熟悉面孔:贺拔父子四人还有好几个宇文。
贺拔看着上首坐着的贺兰定,心中情绪翻涌——这小子到底什么狗屎运啊!他们贺拔家丢了武川不说,历经磨难,几近俘虏,好不容易才当上了军主。贺兰都当大都督了!
元渊笑呵呵地给贺兰定介绍宴会众人,“这位是于谨,为座下长流参军,第一智囊!劝降铁勒,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武川贺拔,杀敌勇猛,能征善战。曾领兵两百打破匪寇,令军中士气大涨。”
听着元渊赞不绝口的介绍,贺兰定品出些不对味儿来——我又不是来相亲的,没必要这样夸出花儿来吧?!
难不成元渊知道自己手下无人可用,故意把自己的手下拉出来炫耀一番,气气自己?是小学生啊?
将自己手下介绍一通,元渊扶着膝盖忽得长叹一声,“是我之过,连累将士们了。”
“大都督!”
“都是元徽贼子!”
“大都督,我们誓死追随您!”
“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啊!”
宴会顿时炸开了锅,主将和将士们恨不得抱头痛哭,怨老天不公,恨陛下无眼,以至明珠蒙尘——大都督如此一心一意为国为民的臣子竟然被猜忌、排挤、打压!
贺兰定看着温情场景,恨不得脚趾头抠出三亩地来——不是,你们干嘛在我跟前上演相亲相爱的戏码?欺负我是没人爱吗?
贺兰定将目光转向了座下的侯景和可单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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