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雅昶一愣:“昂, 等傅云, 樊老太太也在外面。”
两人并肩而坐, 窗外风声呼呼,扑打在窗沿上, 头顶的白炽灯静静扑闪,将走廊里方寸之地勾勒出一个极其静谧的氛围。
“让老太太回去吧。”李毅叹了口气道:“傅云伤的最重, 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的,等在外面也没用。”
候雅昶苦笑一声:“图个心安嘛,你们不也是。”
李毅很无所谓的道:“我们不是啊,冯组长就破了点皮,这会儿在里面再检查一下就好了, 有什么不安心的?”
候雅昶:“……他运气真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李毅笑道。
病房的门忽地被推开, 冯元驹打着石膏站在门口,冷冷的问道:“能不能安静点?没看到这是重症监护区?”
蓝璇从他身后探出头, 她头上带了个头盔似的东西,据说是恢复精神力的,蓝璇这一趟进去没少耗脑力,一路持刀厮杀鬼魂全靠意念输出。
“你说谁没实力呢?”蓝璇不满道:“明明是谁破局谁有实力,怎么到你们作战组这儿变成了谁受伤少谁有实力了?那敢情躲在最后什么都不敢上前的懦夫最有实力呗?”
李毅被她堵的一噎,又气又笑:“嘿,这小姑娘——”
冯元驹恼火道:“你说谁躲在最后呢?”
蓝璇翻了个白眼,转身回房去了。
冯元驹警告性的瞪了李毅一眼,示意他小点声,然后也砰然合上房门。
李毅:“……”
白喆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直起身来低声道:“你给我说话客气一点啊,樊老太太跟老司令还是要打交道的。”
李毅干脆的闭上嘴不吭声了。
白喆朝外边看了一眼,又默默的坐回去,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医院长廊上等着。
冯元驹在屋内的病床上坐着闭目养神,手背上还打着点滴,蓝璇躺在他隔壁的床上,已经盖着被子睡着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冯元驹动作别扭的伸手去够,蓝璇刚睡着就被吵醒,不悦的翻了个身。
冯元驹接起电话:“喂?”
“对,我是他的上级。”冯元驹沉声道:“陈时越档案里留的应该是单位电话,他这会儿出了点事儿,手机不在身边,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行,我周一上班转达给他。”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冯元驹的神色慢慢的沉重下来,半晌默不作声的挂断了电话,神情复杂,说不出的疲倦,仔细看的话还能从他眉目中极少见的窥得一丝伤感的神色。
蓝璇很敏锐:“怎么了?”
“陈雪竹没了。”冯元驹简短的道:“昨晚护士查房的时候人已经没呼吸了。”
“疗养院要通知家属,但是陈时越不接电话,就按照预留的工作单位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冯元驹说道。
“小陈哥醒了吗?”蓝璇沉默了片刻问道。
“还没,等他醒了我跟他说。”
夜里风凉,寂静无声,夜空中偶尔走过几缕乌云,也很快被风袭卷着抛向天边,毫无痕迹。
第087章 死亡证明
病房里拉着很厚的窗帘, 头顶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周遭鸦雀无声。
傅云身上插着管子,一只手臂裸露在外面打点滴, 覆盖在白被下的身形单薄瘦削, 他紧合着眼睛, 毫无生气。
床畔坐着个微微合眼小憩的老太太,苍老的掌心里握着串佛珠, 不知道坐在这里多久了。
正是樊老太太。
傅云的呼吸平静起伏着,过了好长时间,樊老太太终于无声的睁开眼睛, 屋内光线昏暗, 她眼中的血丝却极其分明, 腰杆难得委顿下来, 她静静的注视着床上的人。
半晌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声音叹了口气。
病房的门“咯吱”一开, 安迪白喆两个人猫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推门进来, 刚好和樊老太太的目光撞上。
白喆立刻站好,低声道:“奶奶, 我们来陪护吧,您先回去休息。”
樊老太太站起身, 隐约能听见自己的腰背发出酸涩的“嘎嘣”一声,人老了,各个关节都不中用了。
她没反对,冲两人招招手示意进来换班。
就在这时,病床上傅云的手指微微一动, 樊老太太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那是极轻小而细细簌簌的声音,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但是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樊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了傅云的手上。
他苍白瘦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在被单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与此同时眼睫睁动,胸膛起伏急促起来。
樊老太太蓦然变色:“喊医生过来!”
“快快快换点滴!”
“心率平稳,血压正常!”
“体内阴气指标合格,把检测器递一下!”
傅云缓缓睁开眼睛,周身的麻醉药效退去,伤口的余痛卷土重来,他的视线模模糊糊,勉强能照到一点周围一圈的白大褂和樊老太太手下穿着黑西装的影子。
“短时间内没什么大事了,但是可能得再住一段时间观察,您放心就行。”
医生跟樊老太太交代着,身边乱糟糟的,有人从身下扶着他的腰让他坐起来,粥香在病房内蔓延开来。
“哎哎哎!他还刚醒吃不了东西,把粥放下傻瓜。”
“你喊谁傻瓜呢!”蓝璇怒道。
“让他躺回去!没看见那么多管吗啊啊啊——”
傅云垂着眼睛,无力的在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然后顺着旁人搀扶的力道再次躺回去了。
“行了,都出去吧,让他再睡一会儿。”樊老太太发话道:“回去跟事务所的人报个平安就好。”
周遭再次寂静下来。
耳畔只有仪器嗡嗡的响动声,傅云能感觉到他外婆在床畔坐了下来,但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她悄无声息的握住傅云的手臂,慢慢的摩挲了片刻,布满老茧的指尖摩擦过他手腕,其中脉跳平稳而有力。
傅云睁开眼睛,动了动干涩而苍白的嘴唇,发现自己尚未攒够开口说话的力气,就只好小幅度的扯出一个微笑,在空中和外婆无声的对视着。
“想好了吗?”樊老太太按着他手腕间的那抹乌青低声问道:“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傅云点了点头,想好了。
“人都是群居性动物,如果做了这个和家族决裂的决定,你就彻底孤立无援了,你要想清楚。”樊老太太继续道:“你现在手上握着安颜欣的一缕残魂,也就意味着她当年坑害你的事铁证如山,还是有胜算的,只是你得想清楚后面的反扑,是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傅云注视着她,然后指尖一动,轻轻反握回去外婆的手心。
这不是,还有您么?
樊老太太看了他半晌,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苍凉的叹息道:“你啊……”
她把手抽出来,粗糙掌心覆盖在傅云眼皮上,那掌心仿佛带着一种黑暗而沉稳力量感,无端的让人安心下来。
“再睡一会儿吧。”
樊老太太起身走出病房,合上门后对身边的手下吩咐一句:“把十年前的资料都整理整理拿出来吧,安排法务部去联系新的律师,年底准备打官司了。”
初冬的寒意还不是很明显,只是小股的冷风灌入领口的时候会让行人冷不防哆嗦一下。
陈时越坐在疗养院的走廊里,穿堂风呼啸而过,扑棱的卷过他空荡荡的衣衫,将他的身影衬托的尤为萧瑟。
“死亡证明办好了?”护士从他手中接过一张薄薄的纸单,低头问道。
“办好了,现在呢?”陈时越感觉自己的声音很飘渺,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情绪,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横在他面前,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虚幻而光怪陆离,只有伤口处隐约的痛感提醒着他世界是真实的,这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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