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题送她妈上山那天,村里没有一个人帮忙抬棺材,就她和她爸两个。”
光想想就能感受到,那是何等凄凉的光景。
“沈题这是一个字都没给咱们说啊。”冯元驹几乎不动嘴唇的道:“你们现在谁能联系到她?”
“领导,您在说什么呢,沈组长一直没有失联啊,她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临时医疗救护站工作,要我帮您转接座机电话吗?”
“转。”
少顷过后,耳麦里传来沈题不急不燥的声音:“冯组长,你找我?”
温和耐心,没有半点不悦的情绪起伏,带着女医生特有的清冷沉稳,完全听不出丝毫异样。
冯元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自然的岔开话题:“沈题,你手头现在病人情况如何,需要我们分配药物进行支援吗?”
沈题坐在办公室里,微微转头朝各个临时病房的监控屏幕上看了看,然后平静的道:“不用。”
“他们活不过今晚,有药也没用。”
“你多少再努力一下,医者仁心。”冯元驹中气不足的小声道,任谁听了沈题的背景故事,都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要求她全力以赴救治村民。
“冯组长,你是灵异世家大族出身,从小见多识广,你长这么大,有听说过这么诡异,浑身长满眼球的病吗?”沈题心平气和的问道。
她显然很知道怎么一句话噎死冯元驹。
“……没有。”
“那我也没有啊。”沈题在电话那头无奈的笑笑:“不过我会尽力的。”
冯元驹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神色挫败。
成纱耸了一下肩膀:“显然她不怎么想治,来雪村磨洋工来了。”
“理解,不过换了是我,我就请假在家不来了,还省的折腾着出差跑一趟。”
成纱再次叹了口气,她发现自从跟冯元驹搭班工作以后,叹气的次数好像格外多:“冯公子,这世上有个东西,叫做加班费。”
冯元驹:“……”
天气是在下午突然转阴的,原本雪山这几天气温冷归冷,但是阳光不错,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两三点的时候,头顶渐渐聚拢了一部分阴云,天色瞬息之间暗沉下来。
山脚下偏僻一些的峡谷中段,有两个人影此时正吭哧吭哧的低头挖掘着冻土和冰层。
“蓝璇!快看啊!我挖到了一只鞋!还是匡威!”其中一个小姑娘一铲子砸在凝成冰脆脆的土地上,险些把好不容易刨出来是那只匡威给劈成两半。
蓝璇气喘吁吁的提着铲子走过去:“继续挖,那指定不是傅云。”
峡谷里两个埋头苦刨的人正是蓝璇和安迪。
自傅云去世后,蓝璇在410号灵异事件研究所的院子里,和其他同事一起等了一个多月的消息,从满怀希望到一点一点的被绝望吞噬,最后白喆发话了。
“既然这样,就请诸位各自回到来时的地方吧。”
蓝璇当然不肯就这么放弃,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一中门口,红旗隔着校园的围墙朝她猎猎招展。
她忽然就想起十八岁那年的初冬,傅云一身不怕冻死的单薄风衣,插着兜挡在她面前的身影,那男人的背影很清瘦,但却足以将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姑娘严严实实的罩在身后。
蓝璇鼻尖轻轻一酸,然后拿出手机订了机票,孤身一人直奔雪山。
她和陈时越一样,年轻热血,涉世未深,徒有一腔孤勇,但在大多数面对险恶江湖风霜的时候,显得那么软弱而无能为力。
她在血雨腥风里护不住傅云的性命,拼着一副年轻抗冻的好身体,起码要把她老板的尸骨带回来。
然后她就在雪乡的门口碰到了抱有同样想法的安迪。
两人挖了这许多天,硬是一无所获,身上携带的干粮都快吃完了,今天如果再找不到,就不得不暂且撤退去寻补给了。
安迪最后一铲子撬开土层,然后看见了一件熟悉的冲锋衣。
蓝璇剧烈喘息着踉跄跪在地上,颤抖着伸手拨开冲锋衣主人面容上的土壤,在看到他熟悉面容的那一瞬间,蓝璇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老板……”
两人背着沉重的尸体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一人背一段路,就这么轮换着将傅云的尸身带到了山脚下的小村落里。
“蓝蓝,那是作战组的卡车吗?”安迪指着村庄门口浩浩荡荡停着的数十辆卡车疑惑道。
蓝璇定睛一看:“我去,还真是。”
正好冯元驹出门抽烟,然后就和蓝璇安迪来了个大眼瞪小眼,蓝璇看到他莫名的心神一松,就要卸下背上沉甸甸的尸身,喊冯元驹过来帮忙。
然而下一秒冯元驹瞳孔蓦然放大,冲着蓝璇咆哮出声:“你背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蓝璇被吓得一个激灵,背上尸体从脊梁上直挺挺的滑下来,她再一转头——
却看见她们一路带回来的哪里是什么傅云的尸体,那分明是一个全身腐烂透骨的僵尸死人。
手臂和大腿上长满了支离破碎的硕大眼球,因为吸满了死者的血而变得格外肥美,布灵布灵的晃动着尸水淋淋的光。
第155章 古墓神佛(六)
半个小时后, 一行人围在作战组几位领导暂时落脚的房间里。
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蓝璇在里面打上沐浴露拼命洗刷着自己的后背和脖子,以及所有碰过死尸的地方。
“别给我把沐浴液霍霍完了, 我就带了一瓶!”成纱提高声音朝浴室里喊道。
蓝璇崩溃的应了一声, 手上继续挤了一大股沐浴液往身上搓, 老村子洗澡的地方条件不好,但是她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热水冲刷过全身,她这时候才有精力定下神来思考,白天在雪山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眼花把尸体的面容看错的呢?
“幻觉。”冯元驹肯定的说。
那具死状惨烈的眼球尸体此时就躺在堂屋的地上, 冯元驹, 成纱, 安迪, 还有小季并排坐在待客用的沙发上, 众人一齐将目光落在尸身中七横八树长出来的眼球上,各自心里都升起疑虑。
“我觉得是你们一连挖了几天的土, 实在太累了,再加上这个人的体型和傅云差不多, 所以你们看岔了。”冯元驹解释道:“作战组当时救援的时候出动了多少高科技仪器检测加人力挖掘都没找到,你们两个加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小姑娘,能找到才有鬼了。”
“收拾收拾早点洗洗睡吧,今晚都去成纱屋子里打地铺。”
成纱瞥了他一眼:“你还蛮会安排房间的。”
“她们俩但凡是个小伙子,我都愿意把我的房间分出来。”冯元驹摊手道:“问题她俩不是啊, 行, 散会吧,让冉怀宸他几个进来把地上这个入殓了。”
就在这时, 堂屋的门帘被掀开了。
“老冯?”沈题一身带着污血的白大褂,侧身冲屋内同事们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看向冯元驹:“你找我?”
冯元驹刚反应过来似的:“啊……是,你那边忙完了?”
“刚忙完。”沈题一边将外衣脱了扔在火盆里烧掉,一边走进屋洗手:“死伤惨重,太平间要放不下了,明天你得给我派人手过去帮忙掩埋尸体。”
冯元驹一怔:“尸体不应该火化后交给家属吗?”
沈题擦手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疲倦的回头笑了笑:“眼球病情的传染性太强了,村子里的人,都是一家一家死的。”
“他们没有家属了。”
冯元驹咳嗽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求助性的望向成纱。
成纱心领神会,开口温声道:“小沈,你最近要不要休个假?”
沈题甩干手上最后一颗水珠,心平气和的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调整一下心情,多照顾一下家里的老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和同事们讲。”成纱很关切的对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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