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躯体僵了僵,猛地抬起头。
“等等,”祁染盯着他,长久埋藏的疑影豁然掀开,“那本剪贴簿不是你送出来的?”
钟长诀皱起眉:“我?博士明明说是你……”
“不是,我当时都下决心去死了,为什么要留条线索,让你想起我?”祁染咬着下唇,“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忘记,所以偷偷让人把它送出去了……”
钟长诀慢慢抬起头,神色严峻起来:“不是我。当时我心灰意冷,不会故意把这样戳人心的东西留下来的。”
祁染面露疑色,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因为答案很简单。
除了他们,知道这个三角纠葛的人,只有一个。
“卡明斯。”
作者有话说:
我用甜文写手(至少过去是)的人格保证,本文是HE!不是“作者眼中的HE”,是普世意义上的HE!
第82章 改革
蓝港中,联首看着各种报告、量表、调查,眉间是几道深深的沟壑。他望着自己的幕僚长,用明知无望、却必须一试的厌世语气问:“他们还是不肯让步?”
伦道夫微微摇了摇头。
“法案出台以来,他们也捞够了吧,”联首重重将文件摔在桌上,“战后重建的紧要关头,他们连这点牺牲也不愿意?”
伦道夫叹了口气。全面下调产品价格,斥巨资捐助重建,可不是“一点”牺牲。更何况,如今,对那些巨头来说,市场已无竞争,政党的财源也握在手中,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联首盯着桌面,沉默有顷,说:“这就怪不得我了。”
伦道夫抬起头,目光中的忧虑更深了。他早猜到联首会做出这种选择,但真到眼下,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垄断,贿赂,税务欺诈,金融犯罪,只要去查,每个公司都榜上有名,”联首说,“起诉他们,让他们把所得的一切都吐出来。”
伦道夫拧紧眉头,绝望地看着面前人。对方正往身上绑炸药,紧接着就会义无反顾地朝战壕跑去,不到死亡,决不罢休。“劳伯,”他说,“政党需要选举资金……”
这是根植于体制的问题,议员要选票,就要曝光,要曝光,就要资源,要资源,就要金钱。
政治是有闲阶级的游戏。
联首慢慢握紧拳头,抬起头,望向桌对面的画像。国父们跨着战马,破旧立新,斗志昂扬。
可说到底,他们也是家境优渥的贵公子。
难道他就得一直为那群饕餮掣肘吗?难道政权就必须和财团挂钩吗?
他统一了议会,统一了最高法院,可是,他仍然不能随心所欲,夏厅的命脉,现在握在那群脑满肠肥的富商手中。
联首的目光从旗帜转向刀锋,语气沉了下来:“谁说议员就一定需要财团呢?”
伦道夫愣了愣,深吸一口气。
他当初的眼光没错,面前的人果然是疯子。
“你要改革政治献金制度。”
既然财团屹立不倒是因为制度,那就铲除这个制度。
“设定捐款上限,限制公司和团体在特定选举周期内可以捐赠的金额,要求所有涉及政治的捐款来源公开。同时,引入 ‘公共资助竞选’ ,由政府为候选人提供竞选经费,根据候选人从普通选民那里收到的小额捐款,按比例匹配资金,”联首说,“以后,选举资金不再依赖大财团,而是由政府专项拨款。”
竞选资金透明,资金来源单一,能减少“黑金”政治的风险。不过,政府能提供的资金,肯定远少于财团。
“如果政府拨款不够用呢?”伦道夫问。
“每次选举都要浪费很多资源,”联首说,“正好,别让竞选费用过度膨胀。”
伦道夫久久地沉默。实话说,这个制度在温别庄当政时,就在几个市试点过,最后因为阻力太大,失败了。
温别庄本人在任期结束后,更是不知所踪,传闻说她被几个财团追杀,早就身首异处了。
伦道夫抬起头,望着老友:“劳伯,你要复辟帝制吗?”
面前人望着他,一脸不可置信:“这是什么话?”
“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伦道夫说,“最后一个皇帝已经死去一百多年了。”
联首迎着老友忧心忡忡的目光,沉默有顷,露出了苦笑。“别人这么说就算了,现在连你也这样想。”
“这件事,你要是失败了,那就会死。你要是成功了,如果不当皇帝,如果有一天无法握住权力,你离开夏厅的那天,依旧会死。”
他不但要打击财团,还要切断他们影响政治的途径。这得罪的不止是财团,更是那些跟财团有利益纽带的官员,和政府高层公务员。他们在职时,依靠财团捐助,退休后,也会去财团挂职养老。
断人财路,如同取人性命。
这句话有些骇然,但联首只是平静地望着他,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呢?”
伦道夫心里一沉。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我一直留在夏厅,”联首说,“就算我做不到,在离开夏厅那天,被我曾经毁灭的制度杀死,这是对一个政客最好的礼赞。”
“劳伯……”
联首抬了抬手,表示这个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沉思有顷,转向幕僚长:“我个人的安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担心的是你。”
伦道夫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家族不可能跟那些财团切割,”联首说,“你背叛它们,后果比我更严重。”
这不仅是身涉险境,直接断送离职后的生涯,也是对家族、对亲人的背叛。
“辞职吧,不要牵扯进来,”联首说,“正好,这个举动也是个信号,表示你并不赞同这件事,对你的家族也有交代。”
伦道夫久久地注视着他,像是在回忆过往几十年,他们一同走过的政坛之路。
“阁下,”他说,“我是你的幕僚长。”
联首叹了口气,刚要开口,伦道夫却打断了他。“如果真有人背着炸药包去冲锋,那也应该是我。我是你的幕僚长,我替你挡子弹,不是反过来。”
“我打了这么多年仗,敢死队还轮不到你,”联首说,“如果你不愿意离职,我可以辞退你,但我需要你为我列一份候选人名单,夏厅的事务很多,需要立刻有人顶上。”
“没有候选人,”伦道夫紧盯着他,“过去有那么多烂账,你能找谁来接替我?你还能信任谁?”
联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他也知道这是事实。
“我不能走,”伦道夫说,“换了人,未必有那个资源和能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丢了条命,还失败了。你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才是最残忍的。我花了这么多年心血,让你走到今天,你觉得我会中途离开?难道我要让这么多年的努力,换来一场落空的改革?无论如何,我要保证你成功,你得让我保证你成功。”
联首望着他,那目光居然是悲哀的。
良久,联首叹了口气:“我时常不明白,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幕僚长。”
伦道夫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他说,“伊文。”
副联首与这场战役利益攸关,而她的盟友站在战壕另一边。
“她知道我们太多事了,”伦道夫说,“如果她调转枪口,我们会很被动。”
联首沉吟半晌,站起身:“我去找她谈谈。”
管家通报联首到来时,伊文正在花园中剪枝。战火纷飞,却没有影响到玫瑰的芬芳。
联首从未亲自上门拜访,伊文向管家点点头,而后弯下腰,端详这些鲜艳的花朵。
开战前,植物园一度人满为患,蔷薇架前聚集着游客,神色如同她此刻一般庄重,好像在确认一个事实:“这就是鲜花,这就是美丽的自然,在进入黑暗前,我们要将它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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