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响起脚步声,另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击倒在地。男人愣了愣,在这一刹那,江印白抬起手,在他胳膊上开了一枪。
伴随着枪声和哀嚎,霍尔跑过来,一把拉起江印白,朝林子外跑去。
远远地,他们能听到呼喊声,以及更多枪声。江印白记得,绑架他的那辆车里还有两个人,他们大概是在呼唤援兵。
霍尔拉着他一直跑,江印白看到自己的车停在路边。他们来到车旁,霍尔一把将他推进去,车门还没关上,就疾驰而去。
杀手们的车很快追了上来,两辆车在乡间飙到限速的两倍。霍尔从系统手里接管了方向盘,轮胎在地面划出各种尖锐的摩擦声。
江印白紧张地看着能源箱,电量正在急剧下滑。
突然,对面车朝他们撞来,一下、两下,车门开始凹陷。
江印白攥紧手里的枪。
在对面车第三次靠近时,霍尔忽然减速转向,一瞬间天旋地转,江印白被甩到坐垫上,又撞到前排座椅上。
车子拐了一个圆弧,停在公路边缘。
江印白从坐垫上爬起来,朝窗外望去,对面的车已经从路上滚落下去,翻倒在田野中。
还没等他看清车内人的状况,霍尔就说了声:“走。”
车子再度疾驰而去。
江印白惊魂未定地坐回座位,霍尔把控制权交还给系统,匆忙在他身上按压着:“有没有伤到哪里?”
江印白摇摇头,把假肢举起来。
霍尔看着变形的拇指,眉头紧皱。
“没事,”江印白安慰他,“反正也不用它干精细的活。”
霍尔低下头,江印白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等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只有关切。
“你见到那个议员了?”霍尔问。
江印白点点头,叹了口气。从结果来说,这不算一次成功的协商。
他把商议的结果告诉霍尔,霍尔不假思索地说:“那就答应吧。”
江印白的表情变成了震惊。“这事风险太大了,万一……”
“如果不赌,我们也没什么希望,”霍尔望着他,“到时候你不要出现,替我乔装打扮一下,我站上那个演讲台。”
“你疯了吗?你是逃犯!这是自投落网!绝对不行!”
霍尔没有商量的意思,只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去。”
“如果你出镜,像是罪犯在倒打一耙,拖别人下水,”江印白说,“我好歹是正经记者,我来说更有可信度。你给我好好躲着,等事情有希望了再出来。”
“不行,”霍尔说,“我不能拖累你。”
“你看到刚才那些人了吗?他们早就坚信我们是一伙的了,我站不站上演讲台都一样,”江印白看着他,“再说了,这是我的新闻,我有权决定怎么公布。”
顿了顿,江印白又说:“不止你的事,我哥哥的事也要曝光,既然要引发舆论,干脆把夏厅的底全掀了。他的事,你难道比我知道得更多?”
霍尔半跪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形笼罩住他,气势却被他的眼神完全压倒了。
很久之后,他无奈地让步了:“好。”
江印白立刻拿出终端:“联首已经发现我们了,以后行动会更难。趁议员还没走远,赶紧联系她。”
莫历对他的转变很是欣喜,立刻答应回来接他们,会面地点定在附近的一个镇上。
车子开进镇中,电量差不多耗尽了。经历过刚才的追逐战,车子坑坑洼洼的,也太引人注目,于是两人下车步行。
夜幕降临,光线逐渐昏暗下来。江印白给霍尔戴了帽子和口罩,头发之前就染过了,乍一看,不太能联想到本人。
莫历报给他们的地点在镇中一个餐馆附近,他们一面走,一面警惕四周。
天边的阴云聚拢起来,渐渐地,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雨。街灯在雨雾中模糊成点点黄晕。
他们疾步穿过街巷,走到一个路口,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霍尔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模糊的几道人影。对方迅速逼近,一边跑,一边将手伸向腰间。
霍尔深吸一口气,猛地拽住江印白,冲向前方的街道。然而,他们刚要进入主干道,边上的黑色轿车突然开动,车灯亮起,刺眼的光芒如利剑般划破夜色。
又有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杀气腾腾地逼近。
两人被夹在狭小的街巷中,陷入了包围圈。
在其中一人举起枪的一刹那,霍尔的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的停车场,低声对江印白说:“你去那里等我。”
江印白和他对视一眼,点点头,霍尔便矮身躲过第一颗子弹,冲上前,与杀手们陷入争斗。
江印白找到一个空隙,跑了出去,后面时不时响起枪声。最近的时候,子弹就从他肩膀上擦过。
身后杀手们大声呼喊,相互打着手势,显然也决定兵分两路,一网打尽。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想,做正确的事,为什么会这么难?
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说明这群人知道会面地点。不是莫历泄密,就是……
就是夏厅在监视她。
喘息太剧烈,江印白的肺部灼烧般疼痛。
是啊,这么简单的答案,他怎么早没想到?
这么重要的危险人物,夏厅怎么会不监视?
他在店里遇到的前同事,可能就是监视的一环。
停车场的灯光忽明忽暗,杀手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中。
场上停着一排货车,有辆车的车厢开着,江印白猛地弯下腰,爬了进去,躲在箱子后面。杀手的身影从车厢外晃过,随后,有脚步声在车厢门口停了下来。
整个空间只剩下呼吸声,和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忽然,对面有辆车打开了车灯,快速驶出停车场。杀手们猛地抬头,朝那辆车跑去。
江印白稍稍松了口气,就听到有人踏进了车厢。他握紧枪,等来人走近,还没抬手,就被按住了。
“是我。”霍尔低声说。
他松了口气,抱住霍尔。他们紧紧相贴,在车厢里待了一会儿,车厢门忽然关上了。
然后,车子一阵震荡,启动了。
大概是货物要出发了。
随着车子上路,两人慢慢平静下来。霍尔在车内的箱子里摸索了一下,发现货物是纽扣、鞋带之类的小物件。
车厢弥漫着一股塑料味,同时,还有些淡淡的腥味。
血腥味。
霍尔猛地转向江印白。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有种压抑的声嘶力竭,“哪儿伤了?”
江印白没有答话,一瞬间,霍尔的心跳都停了。
光线太暗了,他看不清江印白的伤势,于是打开终端,把屏幕移过去,用微光从头顶慢慢往下扫,在肩膀上方停了下来。
江印白脖颈旁边的领子破了,露出一道狭长的伤口,皮肤边缘被火药烧得焦黑。
霍尔脑子里嗡了一声。
这个天气,伤口很容易感染,他们却没有任何消炎药。
更令他心惊的是,这已经算幸运了。
子弹只是擦过,如果枪口再偏几厘米……霍尔简直不敢想。
他的手颤抖起来,因为极度愤怒。这愤怒不仅对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对着他自己。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他眼前。
他让他受伤了。就是这样一个近在咫尺、肌肤相贴的人,他也没法护住。
伤口有点痛,江印白刚才头脑昏沉,没听到霍尔的问题,现在缓过来了,眼前的视野清晰起来。
光影在霍尔的脸上晃动,光越来越暗,很快,整个人就会沉入阴影中。
巨大的无力感在车内弥散开来。
江印白忽然感到心慌。他挪近了些,缓声安慰道:“没事的,你忘了我做过战地记者吗?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受伤了……”
“算了吧。”霍尔说。
江印白愣了愣,有些犹疑:“什么?”
“这辆车不太安全,待会儿,等司机停下来休息,我们就下去,换另一辆车。”霍尔说,“这样换几次,大概就能甩掉追踪了。之后,你就马上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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