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碰瓷过你一道的,你些微叹了口气,可惜你善良啊,这么个老头子都跌跌撞撞地走来了,再刁难也不好。
“把库房里吃灰的铃铛给他吧。”你淡淡开口道,你没注意到老道脸色猛然灰白下来。
“这铃铛对我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教学楼的撞钟,不过,对你们来说倒重要些许吧,日后小心着点,别让不孝子孙沾染了。”
老道的脸色更加灰败了,身形佝偻下去。
从心动作很快,一块黑布包裹着物件,递到老道手里,老道深深地鞠了一躬,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皎白的月色洒下,落在他走过的路上。
你眯着眼,嘟囔道:“这么晚还要走?留他住——”
从心忙扯了扯你的衣袖,制止道:“师傅,没事的,书院到镇上的路是通的,我等会儿去送他一程。”
你的道德减少了,***值增加了,让人不禁喝彩,你的言语是如此的具有力量,处处戳在人的心窝窝啊!】
吴悠看到老人想到不孝子孙而感到难过时,也共情能力极强地唏嘘,但他一看到评价就绷不住了,满脸写着破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诚诚恳恳帮助孤寡老人,还大发慈悲还了那碰瓷的人的铃铛,道德怎么可能减少!我明明是个大善人!”
吴大善人嚷嚷道:“我不同意,我要上诉!你这是搞针对!我不服!”
模拟器当然没有上诉选项,吴大善人饮恨而止,只好继续揣起手看模拟器。
第二个卡槽的模拟似乎已经到了转折点。
【你的命运正在偏移——】
【16岁:你背上小木剑,手里拿着镇口铁匠铺的宝剑,背上弓,带好干粮和银钱,踩着晨光踏上旅程。】
****
北州的深夜凉得厉害,死寂的林子里,一抹跳动的火苗被点燃,那火苗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跌进柴火堆里。
身着麻衣的少年拿着剑杵着火堆,让火燃得更旺,北州的冬天夜黑得很快,四方孤寂,天沉重地压下,独身在此仿若一个孤城。
剑鞘末端乌黑,王裕放下剑,靠着一棵老树垛,合衣睡下。
四周都寂静得厉害,只剩火焰烧得滋哇乱叫。
黑暗里,一抹暗红闪过,玲珑小巧的绣鞋垂落。
几道贪婪的目光落在火堆边的少年白净的面容之上。
一行鬼鬼祟祟的身影飘过,火苗打了个摆子。
领头的是个半张脸满是烧伤的女鬼,杂乱无章的发中掺着点碎草,搅着红色,蓝色,绿色的发带编织盘起,或许是从漂制之初便是劣等的色彩,如今鲜艳的颜色已然褪色,泛着点久经风沙的白,女鬼一身破烂布衣,偶能瞧见几个深深浅浅的补丁,腰间绑了个同样色系的皮鼓。
她虚着眼观察少年半晌,不由赞叹地点了点头,目光如雷似电扎向同行的另外几鬼。
与她同行的几鬼赤着胳膊,衣物污脏,头发散乱,骨瘦如柴,偏生肚皮涨得大,他们贪婪的眼眸注视着少年平静的侧脸,口水压抑不下,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女鬼满意地点点头,让出位置,几鬼一拥而上,火苗再次打了个摆子。
乌云蔽月,万里无光。
女鬼恨铁不成钢,一手作刀,连击几鬼,几鬼捂着头无声地哀嚎,露出内里安静沉睡的少年。
几鬼委屈地指了指少年身旁乌黑的宝剑,又指了指他们,忙摆了摆手。
女鬼气急,一通狂乱的比划,连指对面几个,又指了指少年,抽搐着嘴角,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点点缝隙,几鬼犹豫地点点头,再次凑了上去。
火苗打了个哈欠。
几鬼严肃着脸,一鼓作气,张牙舞爪就要扑上前。
少年翻了个身。
女鬼抿唇,青筋在额间跳动,几鬼哆哆嗦嗦地躲在身后,警惕地注视着前方的少年,见他仍睡得正香,不由松了一口气。
电光火石几声脆响。
几鬼再次捂住头脑哭嚎,女鬼此刻已经毫无耐心,一手揪着一只鬼,靠近少年。
绣鞋飘在空中,火苗紧张地又打了个摆子。
女鬼凶狠地瞪着挤在一起的几个,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们,示意好好学着点。
她回过头,正要扑上前。
王裕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眸黑漆漆的,在火光之下格外深邃。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
女鬼的脸色几经变幻,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柴火熊熊燃烧着。
剑被剑主人当作火钳,拨弄柴条,火烧得更旺了。
“你们,是谁?”少年抬头瞧对面坐成一排安静如鸡的几鬼。
女鬼挠挠头,发带垂落在脖颈间,搔出些许痒意。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抬头笑道:“少侠,我叫岁娘,是附近村子的,这不,迷了路了,我旁边这几个,都是乡亲。”
“您呢?少侠,你是来这附近探亲的不?”她试探道:“您是修者?”
“寻亲,”少年顿了顿:“普通人。”
他的目光定定地投向了岁娘身边的几鬼。
岁娘刚松了口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家几鬼嘴包不住,口水滴得老长,一副垂涎得要死的样子。
她咬牙,抬手就是几个爆栗,低喝道:“八叔!九叔!十四叔!二七叔!”
几个叔叔连忙回过神,枯瘦见骨的手急急地擦干嘴角的涎水赔笑:“对,对不,起。”
话语结结巴巴,行动之间多有畏缩,似乎惯不见生人。
岁娘尴尬道:“近些时候,粮食不多,大家就……”
王裕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冷着脸,从腰间取了几块干粮递过去。
岁娘一愣,想要伸手推拒,可两边是眼巴巴瞧着她的叔叔,她还是接了过来。
火焰扭动,岁娘的脸笼在温暖的光下,仿佛柔和几分。
“少侠的亲友在这片?我对周边的村子熟得很,说不定我认识呢。”
“也许。”
“是道口的李家村?林家寨?还是湖边的郑家埠?少侠找得人姓什么呀?话说回来,少侠叫什么名儿?”
“姓王。”
“我叫,王裕。”
“姓王啊?这片没有姓王的人家,少侠是不是找错地了?明儿一早我给您带出这地界,您再找其他人问问,咱们这儿片确实没有姓王的!”岁娘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少侠话挺少啊,是不习惯与人聊天?”
王裕摇摇头:“我是,结巴。”
岁娘眨眨眼:“少侠倒是实在人,在哪高就啊?我瞧少侠英姿勃发,显然武功高强吧?家中几口啊?定亲了没?有孩子了没?孩子有娃娃亲没?我跟少侠说啊!这娃娃可难养活了……”
岁娘快鬼快语,王裕完全插不上嘴,只好抽空摇摇头,表示态度。
火焰懒洋洋的,剩余几鬼小心地撕扯着干粮,一口一口地咀嚼,艰难地咽下肚去。
夜风拂过,随意生长的枝桠交错摇晃,沉沉的影子落在地上,落在少年挺直的背脊,白净的侧脸之上,落在岁娘飘荡的发带之间,轮廓狰狞无比。
“这世道啊,难,人活难,鬼也……”岁娘的话一顿,突然道:“少侠,你听没听过这地的传说,相传有猛鬼夜游。”
岁娘的眼睛冷下来,在昏沉的光下形容压抑,她的眼珠子黑黝黝的,缓缓地扭动着,烧灼出的伤疤格外恐怖显眼。
王裕沉默地抬眼,手压上了身旁的弓。
“少侠,你看我们——”
“咻——”
一道箭光如猎鹰般俯冲而上,瞬间击破冷凝的空气,留下一层荡开的气浪。
岁娘嗓子一哽,发间的飘带摇晃,冷汗瞬间浸湿背脊。
“娘哎——”
对面的少年凝着脸,松开弓弦,王裕起身沉着脸抽出宝剑,冷冽的剑刃反射出一道暗光,在林地之上拖出极长极高的影子,他脚尖点地,如猛兽一般飞速逼近,冰冷的杀气压迫而下。
岁娘手忙脚乱去抓腰间皮鼓,几鬼被吓得满地乱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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