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只剩自己和身边的寄空。
二人转了个弯,轮椅在石子路上压过,淌过水坑。
寄空的动作霎时顿了下来。
耳边空耳嘈杂的雨声里似乎混入了什么不和谐的音调。
六味状似茫然地探头问道:“小师父,怎么了?”
寄空的唇瓣在颤抖,他的手紧紧攥住了轮椅的推手,他缓了半晌,才终于开口,声音嘶哑道:“咱们换条路走吧。”
躺在路中间的人突兀地呻吟一声,让轮椅上的人犹如惊弓之鸟般扭过头寻去:“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这条江南水乡的小巷,青砖石瓦的楼房中间,一排又一排,杂乱无章地摆放着担架,有一卷草席,一匹布,有木架子,在各形各色的担架样式之上,则躺着四仰八叉,正痛苦着咳嗽的病人!
人群之密集,已经到了巷子所承受不住的程度,还有各种送来的人堆在杏林巷几个入口处,中间不断走动的似乎是杏林堂里的坐堂大夫,正口蒙白布,凝重着脸色吩咐弟子将他指到的人带进堂中。
这副场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寄空亦是见过世面的人,瞬间能够联系起封城的前后因果。
——松城之中出现了不得了的病。
“我们换一条路走。”寄空低声说道,将轮椅推回去,试图绕远路,将背后嘈杂且混乱的声响抛诸脑后。
但他们刚走出去没几步,只见眼前骤然出现几个头戴口罩的衙役,领头的那个明显一惊:“你们怎么进来的!”
随后他恼火地扭头瞪向身边的下属:“谁放他们进来的!”
寄空明显有些慌乱,他连忙推着轮椅上前,柔声道:“小僧与这位女施主是误入其中。”
但领头的衙役完全没有听他们解释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吩咐道:“他们不能出去!”
寄空的喉结紧张地滚动:“等等,误会了,小僧是佛门……”
几棍红木横抽身前,全然挡住了去路,寄空身后仰些许。
衙役们面目皆是冷意:”二位,得罪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怎,怎么了!”六味此刻恰到好处地慌乱道。
寄空满脸愧疚。
这该怎么和刚认识的朋友说,他推她回家,把他们两个都推进刑狱中去了?
***
关上的门被敲响了。
寄空紧绷的身躯一松,他还是不大习惯和寺庙之外的人呆在同一间屋子里。
他连忙起身上前,双手打开门房。
只见来人作揖就拜:“求寄空法师救救松城!”
“救救松城?”
听闻此话的二人皆是一惊!
来人是松城县令,确实如六味所记得对照,乃是南州朝堂上的革新派,也就是从申错创办的小学堂里,走出来的,为小皇帝储备的人才。
只是现在,他估计也记不得当时有个将他们从底层发掘出来的国师申错了吧。
六味隐晦地打量着松城县令,县令一身皱皱巴巴的官服,双目里满是红血丝,胡子已经有好几天没剃,整个人显得狼狈而焦虑。
县令瞥了眼六味,继续说明松城此刻的状况。
松城封城已有六七天有余,全然是因为松城出现了迄今为止,谁也未曾见过的恐怖病症。
病着先只是轻微咳嗽,而后身上会发一些小疱疹,这段平静的时期基本上持续有四五天,而后病症会整个爆发,全身出了脸部和双手都会长满肉瘤似的小疙瘩,被碾破会出现一种黄绿色的脓液,据说不止皮肤表面,连皮肤内里,内脏周围都会长满这种恐怖的东西。
与此同时,咳嗽会剧烈加剧,再也无法行动,强烈的痛苦会折磨整个人无法行动,只能呻吟,直至死去,死亡的时间随着个人的意志与素质各有不同,或许有人死得快,有人死得慢,但无一例外,死得绝不安宁。
县令瞪大自己通红的眼睛:“法师!如果我没猜错,松城之中定有恶鬼在捣鬼!只求法师揪出恶鬼!还松城一个平安啊!”
“短短十天,已经死了将近千人,再这样下去,松城危矣!今日我就要正式封城!严禁进出!调配城防军管理!”
寄空一惊,只见县令扑上前来,死死攥住了他的手掌,几乎要将他的手掌攥得变形,县令身上还散发着杏花巷中那些臭味。
“法师,我知道你们佛门规矩,只要您除了这恶鬼!松城绝不会让您寒心!”县令暗示道:“松城地处要道,往来客商所交过关税已至天文数字,今年松城的税仍未上交。”
“鬼……”
寄空有些发怔。
“没错!鬼!”县令肯定道:“没有任何征兆!涉及人数众多!除了那些吃人的恶鬼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法师!法师……”
县令抓起寄空的双手:“我就只有你了,整个松城也就只有你能救了!”
寄空点点好:“好,小僧一定尽我所能!除去县中恶鬼!”
“好好好!这一切就拜托法师了!”
县令热泪盈眶。
县令亲自来见寄空,只是因为他是闻名南州的大法师,佛门圣子,能够祛邪除恶,但是六味只是一个,弱小的,误入进封疫区的普通人,县令无法将她放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寄空表面上皱着眉头思索,但本人似乎已经无措至极,陷入两难之间。
六味倒是笑了笑:“小师父要去拯救松城之人,我有怎么好耽搁呢,就拜托衙役们为我家人托个口信吧,至于我的去处,我沉疴在身,泡在药罐子里多年,久病虽不能成神医,但磨磨药,打打下手什么的,亦是不在话下,若小师父还是放不下心来……”
坐于轮椅之上,蒙着眼睛的美人微微顿住,“她”低低垂首,外头的光落在洁白的肌肤之上,闪烁出些微光泽:“就请你拯救松城之后,再与我道一声‘不负所托’,我定会在这里等你。”
寄空一愣,手捏紧佛珠,激昂的感情在心腔乱蹿,稍显鼓胀,霎时感觉有份沉甸甸的东西拴住了他。
“施主,小僧明白了。”
***
客栈。
送走了衙役。
顾定邦茫然着脸坐回来:“疫症?佛门圣子?鬼怪?我们背后还有邪教在追!我还生了孩子!***我这辈子的经历感觉都没这短短十几天丰富。”
“……”时愿耸耸肩:“这很正常。”
“正常吗!”顾定邦提高了声音,把自己的崽子捞进怀里,而后扭头去看同样恍恍惚惚的镖师们:“他们这种反应才正常吧。”
“这没什么,毕竟……”时愿抱起自己的长棍:“在时间的消磨下,一切都会过去,变成泛黄的记忆,不管那些曾经有多少苦难,有多少人因此死去,多少人为此众志成城,哪怕是罪恶也是如此…….”
顾定邦长叹一声:“愿姐,我最大的愿望只是年轻的时候,成为大侠,风风光光地变老,而后回到家乡,成为村里每天瞎溜达的老人,守着村里一亩三分地,而后葬在那里。”
“啊,爹爹!我!”
眼巴巴的章鱼半天没听见自己,连忙举起自己的几只手提醒道。
“哦!还有我的孩子,虽然是个意外,但是会好好养大,然后看着他闯荡江湖……”顾定邦絮絮叨叨道。
“说到小章鱼,还真是有个大问题,希望我只是多心。”时愿抿起了唇:“寄空要到处搜查恶鬼,小章鱼该怎么躲过去呢?现在还有六味在前面顶着,寄空一时不会搜查到这里,小章鱼自身的阴气也很轻,但要是实在找不到,那该如何…….”
顾定邦接住被抛起来的孩子,孩子如今长到了四五岁,生长速度开始放缓,但是他有八条手臂,三只眼睛,这是能够完全呈现在人的肉眼之中的,若寄空把目光放在了章鱼身上,他一定会被发现,这点绝对毋庸置疑。
小章鱼被抛起来笑得很开心,嘴巴咧开,露出内里的牙,他长得很像顾定邦,整个人粉雕玉琢之间又弱化了顾定邦那种坚硬的轮廓,反而更加柔和,柔和的线条搭配上冲击性的五官,整个人格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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