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的眼中,无数渺小的信徒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赤身裸体,浑身白净,仿若已经褪去尘埃,洗净尘世污垢。
无数声呢喃如同永远不绝的雨水,噼里啪啦坠下。
他们轻轻摇晃身躯,那些粉白的身躯如同□□作成的海洋,正在定向翻滚。
“我佛慈悲,圣火净身,涅槃轮回,永生不灭。”
“我佛慈悲,圣火净身,涅槃轮回,永生不灭。”
那些在佛像身上燃烧的火焰瞬间如同流星般坠下,落尽那些浪潮之中,那些呢喃之声愈加低沉。
无数信徒的肉身在那些火焰之下重塑,新生,如同一次涅槃。
**
山脚下,丹鸟村。
巨大的烈阳扒开山脉,剧烈的光冲刺进山村。
成群结队的村民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齐齐聚到圆形房屋前,身上的肌肤白得洁净。
岁娘带着三个人,一脸凝重地小心跟随。
在晃眼的光下,一支,一支,一支火把接二连三地点燃,烧灼的烈焰之下是村民们即将抛却欲望之后的痛快。
那小小的窗口之中,刚醒的婴孩挥了挥手臂,柔软的脸颊上窝出个笑。
婴孩们发出了咿呀之声。
岁娘猛然惊觉。
那个修成如此模样的屋子,有更多的别称,或许能够被看作——
一个点燃薪柴的灶。
一个焚烧尸体的棺。
一个积销毁骨的炉。
***
悠远而沉静,寂灭而无声。
祂的眼睛越过无数摇摆的波浪,越过那些恐怖的流火,越过持剑冷冽的少年剑客——
落在了面容震惊的诚心师太身上!
霎时间。
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地里喷涌!
“常乐我净乃是渡世妙方,若是万千生灵皆获得涅槃,佛与人融为一体,世间便再无苦厄!”
“只愿耗尽一生渡世人皆出苦海!”
“苦海无边!苦海难渡!我等偏要渡!”
“去四颠倒!世人涅槃为舟,强渡苦海!常乐我净!”
“师妹——”
“师妹——”
“师妹——”
无数记忆瞬间挤占大脑。
天旋地转。
“我不认同!我不同意!”
“我只见世人哀嚎!苦海无边!只愿舍自身为舟稍作托举!你们这群发了疯癫的!莫要将我算进去!”
那三个头如同旋风轮一般转动。
哭相,怨相,怒相,嗔相,无数个面孔在瞬息间划过。
最后定格在神相之上!
三个师兄融化成了佛。
佛捻花一笑。
祂去除了生死,即获得“常”。
祂去除了痛苦,即获得“乐”。
祂去除了束缚,即获得“我”。
祂还需要去除最后的颠倒,去除了烦恼,即获得“净”。
而那最后可以看破三千烦恼丝的眼睛,长在了师妹的脸上。
诚心师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
那无限高的佛像身处无限宽的殿堂,恐怖诡谲,难以直视。
她不禁喃喃:“你们当真达到了那个境地吗?”
她的眼中满是悲伤,:“为何,贫道只觉得你们从来都没能去除‘四颠倒’呢?从未真正涅槃,反而深陷偏执之中。”
昔年玩耍进学的佛寺,早已变化,只剩下一地乱糟糟的回忆。
昔年曾与她论道的师兄,化身为诡,以“常乐我净”之名,创造了更深的苦海。
“苦海无边,你们何时能够回头?”
师太缓缓闭眼,一行泪滑进层层叠叠的皮褶里,消失无踪。
巨大的流火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俯冲而下!
***
王裕猛然抽开被扔过来的火罐。
回头看了眼流着热泪的师太,师太双手合十,嘴中不断诵念着佛经。
显然是又恹着了。
他突然警惕地回头。
只见佛寺的帷幕之下,一人从阴影之中踱步而出。
香烟从鼎之中飘出,萦绕在侧。
不知从何处落下的金光洒在来人的头顶。
三个头,六只手,他们粘粘在一块,如同连体一位。
王裕咬住后槽牙。
其中一颗头朝他转来,光太亮,阴影藏在深邃的五官之下,他的嘴部肌肉紧绷,两簇浓密的眉毛倒提而起,作出一副怒面佛陀之相。
他无光的双眸微微转动眼珠子。
双手抬起,佛珠断裂。
那些似是白骨做成的佛珠便突兀地在王裕的眼前浮起。
他低声说了点什么。
那些佛珠似乎陡然升起火焰,熊熊烈焰倒映在王裕的眼眸之中。
可再次定眼去看,什么也没有,连佛珠都好好地呆在对方手中。
奇怪,这次的药效这么强烈吗?幻觉都出来了?
王裕能听见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
而且,这个对手,似乎比以往的还要不同,还要强大。
他与那双无光的眼眸对视,只能看见空,一无所有的空。
王裕竟也无法推测,他到底要干什么。
“咻——”
一颗佛珠如离弦的弓箭猛然抽射而出。
与挥起的剑相接,猛然擦过,被击打至另一个方向,犁进一处梁柱,留下深深的划痕。
双方沉默片刻。
数颗佛珠如同炮弹般轰出!
王裕的额头沁出一滴汗。
惊春剑出,不断击飞佛珠。
但佛珠又源源不断涌来。
情急之下,王裕扭身将师太推开。
他腾空而起,背手持剑,剑刃瞬息间弹开几枚要人命的珠子。
兀得,王裕眉心一震。
在他的眼中一颗佛珠从小到大,迎面而来!
来不及了,他现在正身处半空,无法再调整姿势击打而走。
他紧绷腰腹,迅速发力,极力偏开了头。
“——”
耳内一阵长久的嗡鸣。
佛珠擦过脸颊,破开的气浪震在脑侧。
狭长的伤口缓缓张开,露出内里殷红的肉,鲜血顺着王裕的侧脸滑落。
王裕伸手捻了把脸颊上的血,心猛然一沉,伤口太深了。
只差一点点,那颗佛珠就会穿透他的脑干,将他的头颅整个凿穿!
怎么会?他怎么能够预判到他要做这个动作,而且还是如此精准的预判?
明明有其他闪避方向,他怎么就能够确定他往那偏头?
对面的三头人显然并不在意方才的失误,平静地与缓缓起身的王裕对视。
他的每个头上都挂着几串佛珠珠串。
佛珠对他而言,似乎应有尽有。
“……”
王裕微微垂眸,思忖道。
他不能继续防守,再这样下去,对面的三头人早晚会拖垮他的体力。
那些佛珠在他眼中并不算快,可总是能够精准地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
为什么?难不成,对手能够读心?
总不会是靠着他之前的思考模式在推测他的躲避方式吧?
这个猜测很无理,但世界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按照之前的战斗情况,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一颗佛珠的预判不算什么,王裕能够躲过。
可射过来的佛珠正在增多,若是再与他周旋,漫天佛珠如骤雨般扑打而来,就算是神仙来了都难以平安逃离。
再这样下去,实在是太过被动,他必须做出行动。
直觉提醒王裕,或许他不该想那么多。
王裕尝试着将躲闪的权利交给身体的本能,让大脑和心灵无限制成度地放空,只输入最后一个指令。
剑客的脸逐渐古井无波,陷入平静。
他抬眼,对面的三头人脸上挂着一副怒相,在光下格外狰狞。
惊春在他手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叮当——”
王裕脚尖点地,猛地俯冲而出。
二十米。
佛珠轻易地穿透了王裕一只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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