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还没走远,”六味突然道,他转过脸,认真地注视着身边的人:“现在阻止他们还来得急,我让顾定邦走慢了点。”
她没有回答,那张时愿的脸上带着一种如同水莲花般忧郁的沉默,她无力地张了张口:“来不及了,从一开始,就没有来及。”
六味不禁一愣,侧目而视。
一开始就没来得及,这是什么意思。
六味哑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件事发生在遥远的过去,哪怕他们再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怎么发现的……呼……”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应该知道你很聪明,但是太久了,这场过家家太久了,久到我觉得我能够安排你,明明你应该最了解我才对……骗你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办到……”
六味心里有些古怪,心中有了一种奇异的预感:“你认识我吗?”
但一想到模拟器啊,孟婆啊,他就奇异地释然了。
或许他们也是在很久远之前相识吧,只可惜他们如今都再也不是过去的模样。
她长长叹了口气,随着那声叹气,那种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疲惫和沉重居然消逝了不少,勉强显露出几分少年的活泼,这人竟然意外的豁达。
她也如六味一般一同侧过了脸,在山村里的众人紧锣密鼓的安排下,朝六味轻快地笑了笑。
她不甘心道:“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破绽呢?总要让我输个明白吧?”
什么时候……
六味歪了歪头:“一开始。”
她迟疑地瞪大了眼睛,凑近一步,怀疑道:“你是不是在撒谎!这怎么可能,这不就是在说!我开头就输了吗!这不可能!”
“我对愿姐很了解,她不会用她的那把枪,做出那种事,事后,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把枪有你不知道的代价。”六味淡淡道,愿姐对使用“枪”非常谨慎,哪怕他用了花言巧语宽解了她些许,但过去漫长岁月累积下来的过往会让时愿依旧不愿意轻易使用那把“枪”。
在那种情况下,她会选择更好的方案,比如将看守的人打晕,而后安静地将他们放出来,或者先想办法混进来跟他们谈谈,再去选择要不要直接劫狱,而之前那种过于粗暴的办法,除了能让人耍个帅外,只给未来增添了麻烦。
“……啧,”她的脸如同调色盘般变了三变,而后争论道:“才不是一开始呢!我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是那具法师的尸体!你没看出来不对!我看到你后退了半步!你被我吓到了!”
她说着说着,竟然得意起来,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我就说我演技没那么差!”
六味一言难尽。
如果演一个尸体还要演技的话…….
“尸体也很难演的好不好!不懂就不要乱想!演尸体也是很辛苦的!”她不满地嚷嚷了好几句,而后才又好奇地问道:“关于这里,你到底猜出来了多少啊?”
“大部分吧。”六味含含糊糊地别开了眼,将目光投注向了被绑起来的村民们。
“一开始我认为其余的人都被你拉进了空间,洗去了记忆,成为了空间里的NPC,但后面我发现,不是这样的,不管是寄空还是沈余,或者是其余监天司的人,他们的相貌都没有产生变化,唯独顾定邦不同。”
“顾定邦变年轻了,他变成了少年人的模样,”六味顿了顿:“为什么要单将他拎出来变得年轻?除非这个空间的主人之前就认识他,见过他少年的模样。”
“而后你就过来了,话里话外,行动之间都在试图引导我的思考,打断我的思绪,我当时就知道我一直在被关注着,后面看到那具法师尸体,我更加确认。”
“这是为什么?法师尸体又怎么你了?“她不解道。
六味闷笑一声:“如果不是为了把尸体留给我探案的话,哪家好人能把死去的法师大人跟挂咸鱼一样,一挂就是一天。”
她一顿,耳尖冒出一抹红,有时候自己搞东搞西,捋完一遍后觉得简直天才的不得了,但其实人已经陷入思维盲区,一时间很难转出来,哪怕有错误也很难看出来,她恨恨道:“早知道就在你动尸体的时候,突然睁眼吓你了!”
六味瞥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看过更吓人的,比如说点什么死去的母亲吊在横梁上带着他荡秋千,还想吃了他,这种地狱笑话,睁眼吓一跳还是有点太小儿科了。
但是他明智地选择了岔开话题。
“那些书桌上的,藏起来的不是线索,反而不起眼的地方才是线索,这些更是玩弄人心的好把戏,双方眼中珍视之物的互换,既误导了调查人的方向,又为这场游戏增添了曲折之味,”六味顿了顿,评价道:“只是……太温和了点,你只是想和我玩侦探游戏吧。”
“……是恶作剧!”她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了脚:“闭嘴!我的恶作剧哪里轮得到你来评价!”
六味被骂了。
他苦哈哈低头认骂。
天已经开始蒙蒙发亮,村子里无数的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扔下火把。
六味嘴上虽然评价是很温和,但是……这场恶作剧很显然亦是基于曾经发生过的现实。
只是眼前的人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将怪异之处掩盖,将血腥的真相隐于海底,只露出海面之上平静祥和的一面。
如果他没有猜错,整个空间里,活人的灵魂,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顾定邦,那些村民,都是眼前的女孩,一点一点用着外人的形象捏造,再在里面灌进了来自过去的人的魂灵。
不过……这个世界之上,曾经真的没有一个“天诡”吗?
那些村民真的可能只不去看天,就能躲避存活吗?诡是世界的灾难,这世界之上,哪有距离灾难近在咫尺,却不受伤害的呢?
连夜视都不敢进化出来,就为了防止不小心看见天空的生存本能都能出现,这就足以证明“天诡”的恐怖。
在想明白了那一点之后,能够在黑暗之中尽情地欣赏无星之夜的六味才恍然觉悟,这里并非过去的那个山村,毕竟,覆盖天空的恶鬼总不能只值白班,不值夜班吧?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东西真这么懒散,在明白过来只值白班吃不到人后,怎么就不会聪明地掉个头呢?
除此之外,还有村子里对诡的完全无知,奇怪的法师之死,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里并非过去的山村,这里只是过去山村的倒影。
而这个倒影的掌控者,居然只是想和他们一起玩一趟猜一猜的侦探游戏,这和拿着高射炮打蚊子有什么样的区别?甚至中途玩着玩着,这个制作者居然还被剧目里的人牵着鼻子走了,真的试图去寻找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么柔软心肠之人,六味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亲自问一问她呢?
这才是六味这般平和地与法师对话的原因。
六味缓缓眯了眯眼睛。
联想到眼前的村民,其实有着过去村民的灵魂,六味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那些粗糙的仪式,真的是法师研究出来的吗?这样珍视那些村民的法师真的会给出这种爆裂的法阵么?
恰到好处的献祭人数,真的是巧合吗?
会不会……当年,活下来的孩子,是不是只有顾定邦,那个山村也就只剩下那些大人了,法师又为了他们死去,所有村民已然心存死志,悲愤之中选择了这个结局。
如此眼前有着过去村民灵魂的人,才会这般坚定地选择执行这个方案,如此笃定地重蹈覆辙。
难怪……
在村民祭祀之前就已经死去的她,会因为听见村民在她死后的所思所想而震撼,同样因此一时不察,漏了马脚,以至于在回忆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是我们的缘故啊……”
六味突然想道。
没有谁会比他更要了解那些死去之后的灵魂,一切生平被写在一张薄薄的纸上,哪怕过去有着再充沛激烈的感情,到最后也只剩下平静的文字,在没有人的□□与死去的灵魂结合之前,法师是不是只能,在这片如同坟场一样的空间,如同摆弄布娃娃过家家一样,支棱着纸人,孤独地演练着这场可爱的侦探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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