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我要的。”魔者喃喃道,“所以我反悔了。”
千雪浪深深皱起眉头,魔者瞧着他的模样,低声呢喃道:“很多人爱过你,玉人,可你从没爱过任何一个人,所以你一点儿也不懂得什么叫爱。”
过了一会儿,魔者苦笑起来:“也许……我也没有懂,明明知道会落空,明明……就是一厢情愿,我却还是不能罢休,为什么——”
千雪浪还不能明白,他瞧见魔者的双瞳之中压抑的疯狂与沉痛,他瞧见魔者凑过脸来抵着自己的额头,他瞧见魔者的眼中溢出了泪来。
“玉人啊玉人……”魔者流着泪笑起来,“分明是你的劫数,你的谜题,是你所求,是你所知。怎么到头来,却将我困住了。”
魔者吻了上来,千雪浪几乎无法挣脱,准确来讲,他一开始并未意识到自己要挣脱。
千雪浪被紧紧抱着,一开始只是觉得喘不过气,可后来就感觉到了唇上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反抗起来。
魔者慢慢撤开身体,他的唇上并没有伤口,却有鲜血溢出,望着千雪浪冰雪般的眼睛,他轻轻道:“你太可恨了……你真是……真是太可恨了!”
他就这样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
千雪浪的身体很快就冷却下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的挣扎,那种禁锢……倒也并非全然无法忍受。
伤口愈合得很快,千雪浪抚摸上去时,同样只剩下了血迹。
于是他沾了一点血,品尝着恨的滋味。
血自是相同的味道,并不会因为情感而变得有什么不同。
可千雪浪隐隐约约尝到了一种带着腥涩的苦味,苦得让他想要吐出来。
最终他只是慢慢闭上眼睛:“恨……吗?”
第111章 如何知道
说出那些话,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困难。
万云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不想见到千雪浪,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痛苦到他只想逃离,而不是准备好接受任何结局。
可说到头来,这又与玉人有什么关系呢?
从头到尾,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情意,一厢情愿的怨憎,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想来待在房中的玉人对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全然不知所谓,好在按他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
无非是……无非是分道扬镳罢了。
万云涛伸手按住了额头,这个念头让他体内的魔气再度翻涌起来,眼睛猩红了一瞬,又被他缓缓压制下去。
在长久的沉默之中,万云涛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
静,太静了。
四周安静得就像没有发生过庆典一样。
万云涛重新抬起头来,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到一边去,神色凝重地往村落中心走去。
村子仍是那个村子,庆典的装饰也没有撤掉,远远看去,人们或坐或站,似乎还在欢宴之中,却奇异地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如同时间在这一刻被停滞住。
就在这时,万云涛踢到了一个人。
一个倒在花丛里的人,万云涛俯身查看,发现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剑门弟子,他脸上的稚肥还没褪去,脸蛋鼓鼓的,微带桃粉,怀中抱着酒壶,笑容甜蜜,眼皮下的眼睛不安分地动弹着。
不……不是时间。
万云涛的身体微微一僵,将放在这名弟子额头上的手收了回来,又起身去查看其他人的神识,情况也相差无几。
是有人将他们带到一个全新的幻梦之中,他们正在梦里进行着这场欢畅的庆典。
是谁?怎会有这般强的修为……
一瞬之间就……
万云涛脚下不停,四处张望,想寻找少了谁,意外发现扮演魔母的那位姑娘正坐在一架小秋千上,头轻轻枕着绳索,这架秋千微微随风摇动,。
在她的鬓发间,簪有一朵魔力流转的月见花。
万云涛将她自秋千上抱了下来,伸手按在这姑娘的额间,察觉到她只是昏睡过去时,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却冷不防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话。
“他们怎么了?”
跟万云涛不同,千雪浪才出房间就感觉到了村子的异常,只是没想到追来时,会见着这样一副场景。
尽管知道任逸绝只是在照顾这名女子,可千雪浪仍无缘由地感到刺眼。
万云涛几乎被吓得心脏骤停,他沉默地收回手来,将人放到一张长椅上,慢慢道:“有人让他们睡了过去。玉人可曾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千雪浪摇摇头道:“没有。”
万云涛将那朵被魔力缠绕的月见花小心翼翼地取下,脸色严肃起来:“看来,这意味着这个人……或者说,这名魔很强,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当今天下能有这般实力的魔并不多,最有可能的——
“天魔。”
千雪浪比万云涛更早说出了答案,两人对视一眼,皆想起了万云涛白天时的异常,当时万云涛曾让魔母停止舞蹈。
“是那支舞,那首歌。”万云涛的脸忽然发白,“那是祭祀的歌舞,这场庆典不完全只是庆生,还是祭祀,他们在……呼唤天魔与魔母的到来,天魔果然应邀而来,当时他在寻找合适的身体附身。”
千雪浪忽然反应过来:“是芜秽,难怪他当时模样不对。”
芜秽模样古怪,那时千雪浪不明所以,如今想来,只怕天魔未能附身于任逸绝,转而找上了芜秽。
可是——
千雪浪心中顿感古怪,自入剑匣后,诛魔已安分许多,下午与芜秽才见过面,那时他已显露异样。
既是天魔这般强敌,何以全不示警?
除非……除非……
千雪浪忽然松下剑匣,取出诛魔,诛魔乍然出鞘,威压已令万云涛倍感不适,更不必提其他魔人,不少村民已面露痛苦之色,似隐隐就要醒来。
就在这时,夜幕之中忽席卷来一股黑红色的魔雾气,将诛魔全然缚于雾中,诛魔骤然闪现光芒,可雾气随之浓郁,两相抗衡之间,对村民的影响也不再那般骇人。
伴随雾气而来的,还有一道极遥远的声音。
“人生皆如幻影,寿命短暂无常,难得一场好眠,何必打扰这场终有尽头的美梦呢?”
万云涛凝神静听:“是从山腹传来的,走!”
两人循着山道一路往前,四周景物倒退,只余下树木与岩石,慢慢没去村落,千雪浪才发现他们来到了魔母山的左脚上。
左脚有一处更为巨大的石门,此时已经打开,想来就是抵达魔母雕像腹部的入口。
千雪浪微微一怔:“这是……”
“是村子的禁地。”万云涛一边走一边将天魔子之事告诉千雪浪。
两人径直入内,只见山璧上悬挂着无数灯火,此刻都被魔焰点燃,黑火之中浮现着红光,将整座山洞照得犹如幽冥一般。
偶然走过一条悬空的石桥,往下一瞧,黑漆漆的一片,配上魔焰,仿佛一张等着吞噬祭品的血盆大口。
魔母山的腹部在山腰处,二人自左足部分入内,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往上走,却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之中难以分辨光明,只有躁动的魔焰不断跳动着,带来更深更压抑的恐怖感。
千雪浪一路都保持着沉默,试图解开诛魔剑上的束缚,然而他到底不是诛魔的主人,难以心意相通。他的灵力一旦入内,就如下场的第三方,很快就被诛魔剑本身的杀气与魔缚上的魔气绞杀干净,现在只能仰赖诛魔自己抗衡。
万云涛则在寂静之中,下意识看了几眼千雪浪。
方才闹得那般尴尬,万云涛本想过段时间冷静一二,甚至……甚至已做好玉人会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准备。
如今两人因意外的危机再度联手,这让万云涛心中颇有些复杂。
他有心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无声地走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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