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恶远离了自己的【危险】。
所以他愉快地把不定因素炸没了,一丝痕迹不留,毁得干干净净。
然而,断了好些根线的自己,好像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不妙一点。
趁拼凑完整的躯壳还能维持,千穆立刻离开了,省得眼睛里看到的是争论谁更白痴的白痴二人组,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这两人死法统一的尸体。
虽然就近听他们说相声填补缝隙,方便又有效,可有个敏锐的白痴在现场,他还是走远点好。
躺下休息期间的不适可以径直忽略,事后遗留的“一点影响”,由于已经回到了家,顺理成章变得“没有影响”,千穆从而默认这件事不必被人知晓,知道了也没用,只是为并无大碍的自己白担心一场。
他很好,这次的反噬比上一次轻松了太多,还因为温暖过剩的缘故,带温度的记忆没能被全部抽走,如昏暗潮水覆没而来的灰白记忆中,意外地多出了些许亮光。
——红发男孩亲密地贴近三年后就会把他抛弃的父亲。
——大手紧紧抓住皮肤已显苍白的小手,触感理应是温暖的,但实际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冰寒,止不住作呕的恶心。
记忆涌现时,现实中的男人还坐在贝尔摩德的车上,他并未抬手紧捂住口,不再惨白的面庞上,表情没有变化,他的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毕竟这点程度不算什么。
也是因为,心口泛滥的作呕凉意忽然消退,借由这个片段,千穆想起了有所关联的另一段过去。
于是,脑中的画面切换成了黑发青年眨动的蓝眼睛。
上身是统一的蓝色制服,青年下巴上还没有留胡茬,嫩成高中生的脸一本正经。
刚为小时候的自己做完毫无说服力的辩解,略显尴尬地将视线摇晃,忽地摇到了寡言少语的“他”这里来。
‘不要光揪着我说,再这样,下次去藤原老师家玩,我就不给你们做饭了——啊对,都在分享童年,千穆还没说话,你们就不好奇吗!华国那边的玩法,应该跟我们很不一样吧?’
‘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什么,这比你用忘记了当借口更真诚……我相信无论国别,没有七岁小学生会整天乖乖在家学习不出门!零你们信吗?’
‘不、那个,都说了是当时不懂事……!而且我们那儿没有熊,还是比其他森林安全一点,那栋小木屋也挺结实的……哎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啦,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哦!’
“……”
“呵……”
用青涩脸写满局促的诸伏警官太有趣了,混杂在黑白画面中出现,更是尤其显眼,所以千穆忍不住笑了出来。
驾车的女人隐晦地向后探查,看到的仍是一个神情轻快,眉宇间不见丝毫痛楚的男人。
他顺势想到了,安全又隐蔽的地方懒得再找,如果这么多年过去,小木屋还健在,那他就去诸伏景光提到的小木屋好了。
好歹跟贝尔摩德说的是,他要玩与朋友联络感情的游戏,撒谎不太好,那游戏还是得玩,只不过,要单方面提升难度。
鉴于已有萩原警官得到过明示,还能南辕北辙找错地方的先例,诸伏警官本身和自己默契度也就一般般,又没有如松田警官那般作弊开挂的直觉……
千穆觉得,给诸伏警官留下百分之一找到他的可能就行了,不多不少正合适。
诸伏警官记忆中的小屋竟然还在。
“还以为……能理直气壮把1%也抹掉呢。”
有一点点遗憾,诸伏警官还是凭运气守住了宝贵的百分比。
千穆只好遵循游戏规则,老老实实留了下来。
来得随意,他只带了一把门锁,正好拆掉木屋自带的生锈烂锁,换上自己带来的。
推了推重按便嘎吱作响的门,感受了一下坚固程度,千穆心想这似乎有点勉强啊……
“阿源你不要命了啊!!!”
“要的,命还是要的。”
他转身就坐上了靠墙处平放的厚木板,嘎吱声比推门时更响:“放心,不才正是黑衣组织的‘那位先生’,相信剧本会给我一点面子的,BOSS怎么可能死在主线之外的角落……”
风衣方才就脱了下来,铺在木板上权当做床单,嗯,虽然铺上了也等于睡在经年的灰尘堆里,但聊胜于无嘛,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
第一天他没有躺下,只是背靠着有些潮湿的木板墙,在不透光的床上坐着。
就只是闭眼坐着,唯一做的事情,嗯,大概是分心跟阿古聊天吧……
应该说,是阿古非要扯着他说话,不想说话也得接,仿佛这样就能帮助他屏蔽掉身体和精神的不适,从地狱扯回人间。
阿古的话很多,他回得虽少,至少也是很给面子地配合着,有浓稠的晦暗覆盖住身体,只听声音,完全看不出有一头可怕的野兽倚靠在角落。
漫长的时间里,就只有一个略带试探的话题,他在长久的沉默后,才开口。
语气轻柔得渐近微弱,话中却竖起冰冷的荆棘。
“我不见他们……是为他们好。”
并非因为虚弱才急切逃离,只为寻找一个安全之处将自己掩蔽。
他是为了那些人的安全,才自己选择暂时离开。
静靠在黑暗中的,是一头双目赤红的怪物。
黑暗实际归属于他本身,他心中破碎又重组的扭曲有多大——至少足以将木屋内浅薄的阴影吞噬,同时牵连到所有靠近黑暗中心的迷途者。
怪物低语着:“阿古,我在‘恐惧’什么,你最明白……”
“……”
自男人内心诞生的伙伴,与他心灵相通,正因如此,伙伴从始至终只是嘴上着急,从未做过违背他意愿的通风报信。
幸运的笨蛋们一心想着如何将不坦诚的男人“抓获”,追问出他隐藏的真相,却不知男人的笑容下,疯狂几近压抑不住。
他有时相当有耐心,有时却又连一丁点不完美都无法忍受。
剧本仍未完结的世界太【危险】了,只是错眼一瞬,这些脆弱的生命可能就会稀拉碎掉。
他们本人也太【不听话】了,一次又一次,打破他走向完美的安排。
能好好待着吗?如果不能,他很想、很想、很想将演给世界外的读者看的剧情变成现实,把自己付出惨重代价才抓到手中的珍宝锁起来,用最快速度毁掉难以容忍的【危险】,再满意地将他们放归。
……啊,原来如此。
——会产生上面这些想法的自己,才是对他们而言最【危险】的存在。
因此,恍然的怪物自己把自己锁住。
在恢复冷静,变回“正常”的他之前,他只能待在这里。
不会死所以没关系,安静地睡一觉,醒后就可以出去了。
第二天。
手机电量就快耗尽了。
千穆也从原本的坐姿,慢慢换成了躺下。
“……猫眼警官肯定找不过来,你这样下去……阿源?!”
“…………也好。”
怪物轻笑,快要溃散的视线落到自己滑下的左手。
至今仍是破碎着的五指微微收紧,仿若想攥住什么,又在下一瞬,温柔地、轻轻地松开了。
好啦,就这样吧。
在他清醒前。
不要闯进来。
千万、不要、闯进来。
……
然而,被放过的幸运笨蛋之一,诸伏景光仍执着地朝着危险冲来。
男人在奔跑中呼吸急促,凭模糊的记忆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童年和小伙伴来过的木屋。
他闯了进去。
第104章
可能是错觉。
抖动的视野中出现了记忆中的木屋的那一瞬,诸伏景光心头莫名冒出了一个很是古怪的念头:
自己是即将闯入龙潭虎穴的勇者,极有可能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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