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会陪在他身边,支持他的所有决定,竭尽所能让他幸福——Vermouth本想这么说。
不知为何,她没能说出口。
原本在BOSS身边寸步不离的Vermouth,没来由地频繁离开修建在地下的安全所,不知道在干什么,琴酒接替了她的大部分任务,却并没有多问。
她看起来完全像是在不务正业,有时踏入越发破烂的城市,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撞见波本,还会傻到跟他说几句毫无意义的话,有时就躲在房间,不停翻看她收藏的源千穆的照片。
一共只有十几张,饱和度最高的那张是在警校门口拍的大合照,还有不少照片来自源千穆刚毕业当顾问的时候,不过不是她拍的,而是从媒体手里截留下来的新闻照。
警校生源千穆混在条子堆里也粘上了朝气,克托尔顾问在别人的镜头里眼瞳清亮,唇角勾起,红发和白风衣随风荡起,颇有几分年轻才俊的风流意味。
……和如今的他,差太远了。
中间裂开了深不见底的天堑,根本不再是同一个人。
女人的泪水打湿了照片,她不该犹豫,不该动摇,然而心就像被割裂成两半,每一半都在痛不欲生。
而后,Vermouth又在实验室的窗外看着他,那具枯败的身体犹如死去了一般平躺着,刚结束了一场仿若野兽的凄厉痛嚎,他满身伤痛,就算“睡着”了,也露不出稍显安详的神情。
只有她和琴酒能看到如此狼狈的他,他们不会把他的丑态当做笑话,可他自己,真的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
狡猾的FBI没有说错。
Vermouth完全能意识到,源千穆真正想要什么。
他当初因为胆怯退了一步,便没了回头路,失去了尊严,失去了曾经拿命去守护的重要的人。
他痛苦的来源,不只是自己所失去的那一小部分。
有太多的生命也因他而灭,将付出惨烈代价才换回来的“成功”付之东流,他承受不起,所以他必须活着,活得越久越好——即使永远也抵不了那些生命的重量。
“……千穆,我听到了。”
听到了他的心声。
Vermouth也做了一个决定。
琴酒的反应不出所料。
“你疯了。”
不是质问,银发男人直视女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意义更像是警告。
“不哦,我反复考虑过后,才确定要告诉你这件事,你好好听着就是了。”
Vermouth在微笑,看上去非常理智。
“在登上摩天轮的前一夜,他告诉过我,他要在上面等一个结果,如果结果是好的,他会留在摩天轮上,如果结果是坏的,他才会跳下来。”
“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一天,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我没理解错,那句话的意思,就是——”
死亡能带来新生。
Vermouth似乎非常确定,虽然只做出了口型。
“你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拿BOSS的性命来冒险。”
琴酒断然否决,凝视Vermouth的目光隐现不解,可见他也觉得匪夷所思,Vermouth就算神经错乱了,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Vermouth的回应更是莫名其妙:“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他肯定不会骗我!”
“Gin,你要是想阻止我,你就先去死。”
“……”
琴酒沉默了。
他并未将已然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威胁放在心上,Vermouth的“肯定”都是废话,他所想的是另一个重点:BOSS很难再熬下去了,他当年所暗示的出路是真的,那当然好,但如果只是安抚性的欺瞒呢?随后的两年里,又出了不可控的变数呢?
琴酒要考虑的可能性相当重要,Vermouth不应该不关心,但她就是意外地完全不在意。
然而,在短暂的疑虑后,他忽然明白了。
假如真有那么一条路,赌赢了就是胜利,假如没有——
解脱也是一条路,这个结局不能说好,但也不糟。
琴酒错愕,Vermouth竟然能想通,并且真正下定了决心,要自己动手。
这不该是他们……留在BOSS身边的最后两人,应当做出的“背叛”行为。
可是,当他们一起沉默地看向那边的他。
“……”
“我来动手。”琴酒冰冷的声音响起,不看他隐有溢散迹象的瞳孔,袖下紧握不松的拳,肯定会误会他内心毫无波澜。
“不行。”Vermouth拒绝,“你把枪口对准他,我一定会克制不住地杀了你,你可是还要安分地守着这里,等他回来的,Gin。好吧,我承认了,你能做的事情确实比我多,别浪费你的命。”
他要守在这里等待BOSS归来,说这话的女人呢?
琴酒不愿追问,他在女人似是必须要个肯定答案的急切视线下,重重地闭上眼,第一次没有习以为常地回她一声嘲讽。
离开的那天,是个世界剧变后难得的好天气。
Vermouth和琴酒将源千穆带出了实验室,一路小心护送,最终来到了那座曾经算得上“家”的和式府邸。
庭院里的池塘早已干涸,后面栽种的竹林枯死了大片,原地只剩阳光照亮的枯枝烂石。
有阳光就够了。
洒落的光芒便像女人的金发那般璀璨,她把男人扶坐到正面庭院的木廊边,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过去这么做,他们的身高和体型都不合适,如今却是正好。
Vermouth用右手轻轻梳理着干枯无光的红发,略微调整方向,让和煦的阳光能照到他的脸上,琴酒坐在另一边,手托在BOSS的背后,随时帮他稳住身形。
头发理顺了,女人的左手拿出了一件小巧的器物。
她把那件东西轻放在红发男人垂落在身前的手边,目光留意到他近乎透明的眼睑轻颤了颤,便主动托起他的手,指引着他触摸上来,用指尖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轮廓十分突出,依次触摸得也细致,不需要过多思考就能猜出这是什么。
对于极度抗拒死亡的红发男人来说,即使他的意识还沉在混沌里,烙印极深的本能也会及时爆发,丢掉那个东西,并发起尽可能激烈的反抗。
然而……
仿佛全都忘了。
沐浴在久违的温暖中,他微微睁开一点的红眸空茫茫,干净懵懂如婴孩,忘了所有,包括对死亡的恐惧。
“……这样啊。”
Vermouth温柔地抬手上移,让那冰冷的、上好子弹的女士手枪停顿在他的心口上方。
她把下颚轻抵在男人的发间,嗅着最好的洗发水香味也盖不住的腐败气息:“你不是怕,只是,不敢……”
“这,才是你真正的愿望。”
“没关系哦,胆小一点有什么呢,还有我……能帮你实现它。”
红发男人没有反抗,甚至微不可见地往女人的怀里缩了缩。
琴酒的手还覆在他的背心,正对着他艰难跳动的心脏和Vermouth的枪口。
枪响。
子弹穿过虚设的皮肉和肋骨的缝隙,又穿过了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以及杀手握枪的左手手掌。
琴酒的掌心被贯穿,喷涌而出的鲜血混着BOSS的血,一同将他的白衣染红。
杀手一声不吭,仍固执地将会被冲击带倒的男人撑起。
Vermouth暂将枪放在一边,眼神冷静得残酷,动作却仍旧轻柔。
她的手指按住男人颈间的脉搏,爱怜地、不舍地凝望他重见光明的丑陋面庞,就这样等待着,等到脉搏衰弱,逐渐归于无,再往上,鼻间那点微弱的呼吸也消散了。
“…………”
Vermouth松开手。
她重新拿起了枪。
“Gin,记住我说的话。”女人冷酷地重复,“你要等他回来。”
“Vermouth,你……”
再度意识到女人绝不可能听劝,琴酒止住了无用的话音。
她不容许琴酒杀了BOSS,也不允许自己染上他的血。
纵使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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