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m销声匿迹,Gin太过多疑难以取信,贝尔摩德在巧合下被他抓到了一点“把柄”,却派不上用场。
波本离鸦巢的重心太远了,远得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顺利见到BOSS本人,如果能,也是在顺利潜伏的很久以后。
再幸运他也不可能见到BOSS的真容,得到接见的场所或许是某间布有层层警戒的密室,室内无光,他会被解下所有武器,躬身弯腰停在距离那一位尤其遥远之处,低下的头迟迟无法抬起。
不能不低头,甚至不得不屈膝,更糟糕的情形也考虑到了,他会隐忍,隐忍会带来胜利,而胜利可以缅怀牺牲。
——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未来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做足心理准备的自己反而不忍了。
他用还抬得起来的那只手梳理头发,脸上的血迹用贝尔摩德丢来的手帕擦干,最后徒手整理了颈前歪掉的波洛领结。
贝尔摩德看着他,金发男人仍旧视若罔闻,把步子放得很慢。
对不适之处的掩饰效果为零,只是内心的声音和刻入骨髓的认知都认可,他有必要这么做。
前方道路的尽头,等着一头在暗处潜伏数十近百年的庞然巨物,需要隐忍的“波本”会恭敬应对,但降谷零绝对不会。
他不把自己视作步入未知刑场的囚徒,是孤注一掷撞入黑夜的流星,就要带上敢于人先的尊严——何况他其实完全不想做流星,做把乌鸦巢穴炸成灰烬的炮火最合适,他还要把陷进去的笨蛋朋友救出来。
当然,降谷零也是在赌,赌对方想看到的是什么态度。
慢条斯理的举动就是试探,很快,他从贝尔摩德冰冷放任的眼神得知,自己赌对了。
于是他更加泰然自若,与贝尔摩德一前一后,走到1号车厢a室外。
最后变成了他在前,金发女人在背后投以毒蛇的凝视,枪口也将他时刻对准。
只是,到了这里,她反而没有再催促了,仿若正冷眼旁观一个白痴纵身跌入深渊。
“……”
降谷零没有贸然开口,似是不敢妄动。
但实际上,他是在想:
——只隔了一扇门。
他就站在这扇门前,与里面的人相距不超过三米。
凭极为轻微的呼吸声分辨,门内有两个人,对坐在座位的两端。
不费吹灰之力,便猜出了这两人分别是谁。
觉得没有实感吗?或许有吧。
因为所处之地的空旷与明亮,完全背离了想象。
降谷零一时有些恍惚如梦。
直到从里面传出含笑的嗓音:
“你的心跳加速,血液流速加快,紧绷的肌肉开始发烫……看来很紧张呢,安室君。”
“还在考虑是否要冒险挟持贝尔摩德,用我身边最重要的女人,来威胁我吗?”
尖锐刺耳,是约瑟·艾利克斯的声音。
降谷零未曾犹豫便做出反应:“我不会这么愚蠢。”
挟持贝尔摩德的计划,只能在列车上没有其他黑衣组织成员的情况下适用,如今即使他能瞬间制服非行动组成员的女人,也不会因此逆转局势。
贝尔摩德的生死不一定能威胁到这个男人,但对方必然能威胁到顾忌良多的他。
“不,你会。仅凭你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你愚蠢得令人发指的表现了。”
话语间的刻薄与记忆全然相符,对方的语气却是轻轻柔柔,好似掺在蜂蜜里的砒霜。
虽然,他说的是:“既然千辛万苦总算追来了,又还剩了些时间,降谷君,你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首先,第一个问题。你在组织辛苦兼职的这七年时间,卧底体验可还舒适?”
“……”
降谷零下意识想绷紧脊背,忽觉对方有方法监控到他的即时反应,又强行让自己保持放松状态。
他的大脑急速运转,想警告他身份一早就暴露,大可不必再重复一遍,这个问题除了讽刺他外还有什么深意?对方想借此暗示什么?
他必须多想,却不能拖延超过三秒,因为是“艾利克斯博士”在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性格还原没有太大出入,这位“博士”的耐心能有多少,取决于他的心情,以及谈话对象是否【有趣】。
与他周旋需要铭记:要表露出自己的价值,却不能锋芒太盛,不能轻易让他如愿,又不能过多地违逆他,必须抓稳刀尖上随时滑动的分寸。
降谷零只迟疑了一秒:“今天能有与您对话的机会,承蒙关照。”
“你确实该感谢我的关照。”
对方似是不在意他虚伪的礼貌,又说:“我看过你近三年的报销申请,金额超过干部的可报销额度十倍,还混入了不少与任务无关的高额日常报销。”
降谷零:“?”
危机预警在悬空钢丝上疯狂蹦跳,他从此刻开始感觉不对劲,然而嘴长在对方脸上,中间还隔了一道门,打断的概率为零。
“年均百万美金的修车费,一顿十万美金的晚餐,任务需要的定制西装一月一套……”
“………?”
“降谷零。”对方的语气不见起伏,仿若只是随口一提,“不是你们公安的资金,挥霍起来没有任何负罪感,是吗?”
“…………???”
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还嫌挥霍得不够狠。
虽然但是,优秀的公安警察降谷零,竟然被敌方BOSS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对方大概会说什么,正常或刁钻的角度他都预先设想好了,如果顺利,应答坦然之余还能反呛对方——所以,这不应该?为什么要问这个???
金发男人面上空白了一瞬,还好对着的是门。
然而,身后女人怒视无耻蛀虫的眼神几乎要把他戳穿。
“呵。”
里面含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降谷零:“?”
对方上来就不按套路出牌,险些把他的气势打灭,如今他莫名蹿火反而豁然了,跟敌人要什么面子,他根本不需要心虚。
“没有负罪感,毕竟我可是您过了眼放进来的卧底。”
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眸暗沉下来:“抱歉,我这样的情况,应该归类于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那么我的超额花费,记在我朋友的账上也没问题。”
想让包厢内毫无动静的友人听到,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让源千穆自己来找我收债,我没意见。”
反击意外地顺利,这回轮到艾利克斯博士沉默了片刻。
“……你说得很有道理。”
“?!”
降谷零差点露出破绽。
他以为是千穆终于开了口,但忽然觉察到怪异,新的声音与千穆的嗓音几乎完全相同,只在细微处有些许区分,若是对源千穆不够熟悉的人,上来肯定会认错。
这是艾利克斯——不,真正的“那位先生”的声音。
降谷零心中顿沉,组织BOSS与友人的声线如此相似,犹如一个越发不详的征兆。
正当他心绪莫名不宁时,那位先生的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言语未尽,就冷漠甩开了心血来潮的报销问题。
不加掩饰的恶意来得更快。
“下一个问题,我允许你,还有你那些跳脱程度不亚于你的朋友们,安稳走到这里的原因,你猜到了么?”
意料中的问题,来了。
降谷零仿佛能够透过门板直视进包厢,将那道晦暗不明的扭曲阴影收入眼底。
他回答得很快,也很细:“交易。你和另一个人的交易,或者说,游戏。我们是被洒在棋盘上的棋子,一方想将我们推出棋盘,一方想留下我们,作为控制另一方的工具。棋子的想法不需要关心,最强势的那一方——也就是你,你认为,我们的力量别说摧毁撼动你,甚至不能影响到你分毫,因此你以所有人的挣扎为乐。”
所有人,不只是这几个可怜的卧底和警察,Gin和贝尔摩德也包括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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