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相是,BOSS才是始终强势的一方,他全然不给琴酒自由的机会,就将另一种缰绳套死在桀骜的狼身上。
他也知道琴酒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
无所谓。怎么都无所谓。
琴酒还在这里,仍“忠诚”地守在他身边,就是他的胜利。
要随行同往这件事,再小不过,BOSS是应该同意的。
可是——琴酒没想到会被拒绝。
还是没有犹豫地立刻拒绝。
映入琴酒眼里的BOSS仍是苍白的、虚弱的,他面上想尽办法也无法停止溃烂的伤口刚覆上止痛的新药,雪白的纱布略微从里向外渗出点点红色,大半张面庞皆被遮挡:“不用了,阵,我很快,就会回来。”
“……”
琴酒短暂地停顿,目光落到那只被浅遮些许的红眸,BOSS长长的睫毛托着纱布的边角,被阴影覆盖的瞳孔远没有几年前那般色泽鲜艳,却比晦暗无波的空洞好了很多,证明他现在是清醒的。
“只有您一个人,我不能放心。”他还是坚持。
“没有危险。”BOSS说。
唯一完整露出的嘴唇像薄薄的瓷片,仿佛勾动便会碎,但他还是轻轻笑了出来:“你知道的,那只是,一个梦。”
他会这般执着,强硬到忘了顾忌琴酒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不满,实在十分少见。
实际上,琴酒并没有不虞。
像是轻易就被说服了,他不再反对,只伸手稍稍托起BOSS的后脑,将原本被压得有点紧绷的一些碎发往旁拨弄,距离上次修剪不到一周的时间,这些干枯的红发又有些过长了。
“您的头发又该修剪了。”BOSS离开前,琴酒说了一句似是无关的话。
“好,麻烦你了。”
BOSS再度朝他勾了勾嘴角,不等回答,便轻轻落下眼帘。
只看表象,他闭眼的瞬间就陷入了安然熟睡,只是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琴酒拉下安置在床头的氧气罩,将面罩给安静的BOSS戴好,接下来的时间也不离开,就在床边守候,绝大部分时间里,他的目光都落在随身携带的监控仪器上,仪器会实时显示BOSS的生命体征数据。
许久之后,银发男人才抬头,注视BOSS不知何时不再安详的面容。
琴酒的绿瞳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外,随后逐渐变得冰冷。
时间过去太久了。
竟然比预期的“很快”,还拖延了很多。
……
梦里的世界。
零前所未有地激动了一场,没过多久,他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就见到了他们想见的人。
许是梦的主人潜意识里想要清场,警察厅大门外,一直没有路人和车辆经过,从天空到地面都安安静静。
轮椅转动的嘎吱声在此背景下十分突兀,还没来到近前,就被在场所有人发现了。
“源千穆!!!”
零也没有耐心等到那人慢吞吞地来到面前,他的表情在此刻绝对与“释然”无关,猛地甩开搭在臂弯里碍事的西装外套,往声音来源处大步流星而去。
“喂——零!冷静点啊!”
萩原小机灵几乎没犹豫便迈开腿追上去,和他想到一起了的诸伏景光紧随其后,怕的就是零走几步就冲上去,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这个世界的千穆打起来。
谁知道一马当先的零先手阵仗够大,到即将爆发之时,却突然停住了。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一左一右把他拽住,探头往前看的瞬间竟也呆住,后面追来的两人好在反应够快,不然来不及刹车,就要一头撞到零的背上。
“好险、不是,你们怎么……”
“…………”
这下,他们都看到了他。
一个人自己用手转动轮椅,不急不缓地从街道的另一头过来。
他自己的神色是相当平静的,将对面五个人堪称整齐的呆板、甚至有些蠢的表情对比得格外惨烈。
“你已经见到我了。”
BOSS开口的第一句话,不用猜也知道是对着零说的。
和他在电话里的表现完全相同,他大概也看到了与零站一排的其他四人,但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并不给多余的眼神。
从如死水般的平淡情绪中,勉强能找到的那一丝困惑,也全是针对零而生。
“为什么没有好转?”
BOSS发自内心感到疑惑不解。
因为zero想要见他,并为此爆发出了起死回生般的“活力”,他才会破例进来与他见面,寄希望于能由此使zero的情况更快转好。
然而,见到了之后,zero的即时反应只是瞳孔收缩,心率不升反低,原有活跃迹象的身体各项机能,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凝滞。
同时,还伴以无实际意义的异常行为:他的双手捏成拳又松开,身体出现不明原因的轻微颤抖,咬紧牙关,脸色发白,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冲击和痛苦。
这跟BOSS的事先预想有明显的误差,zero的情况反而变得糟糕了起来。
为什么?
“痛苦”的诱因是什么?
如果这个以为有效的方案宣告失败,还能找来什么对zero有用的办法?
一下子涌来太多需要急于思索并解决的问题,BOSS的注意力从zero本人身上收回,他已没有再待下去的打算,也不准备再说什么。
将轮椅转到来时的方向,他这便要回去,立即进行下一步的筹划。
“千穆……”
“他妈的……源千穆!”
有好些人在叫他,他仿若未闻,做过减震措施的轮椅平稳向前。
“千穆……给我等等!”
这声难掩颤声的呼唤倒是听见了。
真正让BOSS愿意停下的原因,还是那一个——他还不能掌握规则的变化又猝然出现了,zero这次想让他别走,低落下去的情绪再度激烈地活跃起来。
BOSS可能在此刻产生了近似“饲养一个肉体脆弱心理更脆弱的人类真的很麻烦”的想法,不过太过微弱,没能停留过一瞬就散了。
为了捕获到变化的规律,他给了zero一点面子,愿意再多作尝试。
于是,就因为停了这一下。
BOSS完全没有设想过的“意外”发生了。
来自异世界的四个人被忽略得彻彻底底,也被打击得失语,换而言之,就是差点心态崩掉。
不,不是因为被忽略……他们可是过来人,但凡心理素质不强,都不可能混成脸皮比城墙厚的欠债大户。
“为什么……”
不知谁先喃喃自语,道出了全员满是迷惘的心声。
这个世界的零混得惨兮兮,他们已经看见了,并且做好了千穆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心理准备。
结果真人露面,他们惨遭打脸。
原来零不是上限是下限,还能有人,比他更……
该怎么形容呢?
这么说吧,他们看到这里的零,完全能认定他就是降谷零本人,外形完全一样,区别只在于死气沉沉的里子,看着叫熟人震惊又生气。
而千穆……
不敢认。对,真的不敢认。
他们印象里的千穆只有三个时期,首先是警校时期,看起来惨白病恹恹,然而一个能暴打他们五个的冷漠疏离源千穆同学,其次是刚毕业那阵,偶尔会在事件现场看到一个气定神清的克托尔顾问,装不熟擦肩而过时,他会朝他们似笑非笑地挑眉,丢来一个眼神暗示——哎呀,这不是那谁警官吗,又加班呢?真可怜,到处摸鱼不干活的我要溜走啦。
最后一个时期,也就是离他们最近,印象也最深刻的“如今”。
他们知道自家的猫在组织备受压迫,滤镜给他挂了一层又一层,但说实话,谁都没有真正见过源千穆生命中最狼狈那段时间的样子。
被“迫害”的江崎老板气势不弱反强,不动用债务大山,就用墨镜下一个压迫感十足的眼神,附加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就能把他们压得不敢妄动,更别说换了具身体的他还油光水……咳,面色红润身体倍棒,就算把他们五个捆一起,好吧再捆上一个月,也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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