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穆同时抓住他的手腕,五指仿若要捏碎他的腕骨——不,他只是要紧紧地抓住他而已。
男人眼睑微垂,与阴翳一同盖住好似变成黑白颜色的双瞳,在沉默中俯视他。
他明明坐得笔直,却仿佛背负了满室沉重的黑暗,随时可能压断悬崖上方脆弱的细绳,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降谷零的心脏瞬间被捏紧,犹如破裂了般剧痛难忍。
他一时愣住,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他到底从千穆静静注视自己的眼中窥见了什么。
“千穆!告诉我,你到底怎么——”
试图坐起来的刹那,千穆松开了他。
是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松开的手,竟主动放开了他。
铁链断裂,被千穆用左手一把扯开。
由于铁链几乎都捆在千穆的手背上,千穆握在他的腕间,降谷零只感到了被重力勒紧的疼痛,手腕没有像千穆的手背那般,被链条磨得血肉模糊。
抽手的时候,点点血珠洒到了干净的床单上,还有些许落上降谷零的袖口,千穆的神色仍旧平淡。
“原来如此。”
他看着降谷零,又像是透过降谷零看着别人,自言自语完,他笑了:“原来,是这样。”
丢下降谷零,他走了出去。
降谷零追不上他。
……
“被发现了呢。”
一道比风更轻的声音说。
“比我想的,还要——”
“慢一点。慢很多。很好。”
所以,这个人笑了。
笑声未持续多久,就被虚弱的咳嗽取代。
始终守护在身边的男人及时俯身,用柔软的手巾为他拭去唇角沾染的暗沉血液,擦拭的动作极为轻柔,刻意避开了没被纱布缠绕的溃烂血肉,宛若蜻蜓点水。
这个人任他动作,再开口时,话音里竟多出了些许不应该出现的兴致勃勃:“阵,看到他刚才看我的……唔,眼神了吗?”
“是的。”男人低沉,“我看到了。”
“他想杀了我……不,‘我’,一定会杀死我。”这个人愉悦地宣布。
“真可怕,如果让他到这里来,我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也真不想对上他。”
“但是,没办法啊。”
只负责聆听的男人没有偏头,这个人自己侧首,带着随时会破碎的轻笑,静静凝视独自平躺在大床中央的金发男人。
金发男人睡得很沉,只是,眉宇始终不曾舒展。
“人类无法安享孤独,再这样下去,他就会寂寞地死掉了,真可怜……真遗憾,真是脆弱的生命啊。”
“安心吧,zero。”
“我会保护好,最后的你。”
这个人再转向身旁仍未直起腰身的男人,忽然抬手,轻握住一缕银发。
“阵,我不想死。”
“您永远不会死去。”
“把你的性命与我相连,只要我死去,你也会死去。”
这个人冷酷地命令着,笑意在加深。
“‘我’,是个愚蠢的男人……我知道,他可以杀了我,却做不到对你下手。”
“谨遵您的意志。”
男人毫不犹豫地应下。
他半跪在轮椅前,握住主人犹如安抚般垂下的枯瘦左手,冰冷的嘴唇贴上这个人拇指上的银戒。
这个人再度笑了笑。
他把自己的右手抬起,将手心里握住的项链露出些毫。
美丽的蓝宝石温柔贴住溃烂的面颊,不可避免地染上血腥气息,他却像是得到了渴望的心理慰藉,满足地合上眼。
“你也会支持我的选择,对吗?”
“……”
除了院外被阳光照暖的风,没有人回答他。
第202章
发现自己突然从爱车里瞬移到一片废墟里时,萩原警官凝重地思索了三秒:“……”
糟糕,还真是灵异事件。
好歹是个历经无数风雨的男人了,他接受得异常迅速。
冷静观察完四周,确定方圆百米就他一个人杵在这儿,环境大概安全以后,萩原研二果断迈开脚步,往前边走边看。
很明显,他被迷之力量挪移到了不知哪个爆炸案现场。
室内爆破残留下的痕迹尤为惨烈,勉强支起的水泥柱要垮不垮,表层被炸毁了大半,露出里面烧黑了的钢筋,四周光鲜亮丽的装潢摆设要么变成灰烬,要么面目全非,思考看不出昔日有多价值不菲。
萩原研二从大概曾是酒店套间的空屋子出来,拧着眉毛打量了一圈,居然从勉强还留了点轮廓的标志物上,认出了这个地方。
米花町的帝都酒店,他两个月前还来这儿拆过炸弹——对对,就是灵机一动抓到小千穆的那一回。
因为极有纪念意义,过程尤其惊险刺激,他记得可清楚了。
要不是小千穆远程帮了个忙,萩原警官纵然在生死关头爆发潜力,也来不及剪掉最后那根线,到时候炸弹一炸,他当场殉职,根本跑不掉……呃?
萩原研二顿住,莫名觉得周围阴风阵阵,吹得他脊梁骨有些发凉。
脑中飞过了多少个鬼故事姑且不提,萩原研二依照记忆找到了幸存的消防通道,用狂奔的速度下了一层。
底下也是帝都酒店的客房楼层,依照正常情况,上面一层楼炸成了那样,酒店应当立即停业修缮,即使不停业,也很难想象有客人敢冒着被天花板压垮的风险勇敢入住。
然而,他冲下楼梯,霍然映入眼中的画面,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酒店仍在营业。
奢华的装饰分布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一扇扇房门紧闭,柔软的地毯屏去了餐车车轮滑动和服务生脚步的嘈杂,各方都在最大限度维持着清晨的静谧。
“……?”
萩原研二看着服务生推着餐车从自己身边走过,对方也看到了他,朝他礼貌地微笑颔首,然后错身而过。
这个反应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难道就没人发现楼上,夹在16层和18层中间的17层,在某个时刻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吗?警察呢?救护车呢?闻讯而来的记者总该有吧,怎么就像无事发生那般安静?
“……不是一般的邪门啊。”
萩原研二得出结论,第一反应是狠掐自己一把。
痛得龇牙,只能遗憾地判断没做梦……这就更恐怖了。
说归说,他的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硬是从16层逛到1层,亲眼看到帝都酒店仍在如常营业,入住的顾客还不少。
萩原研二被迫放空了一会儿大脑,最后憋出两个字:“绝了。”
他在酒店外站着吹了会儿醒脑子的风,突然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千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给他,但就是有个这种事找千穆准没错的直觉。
呼叫响至忙音,无人接听。
萩原研二心一沉,接着打不太抱希望的第二个电话,结果反而是这个电话被秒接,幼驯染心急火燎中透着茫然的声音传来:“研二?你人在哪儿?我遇到了怪事……太奇怪了,真不是在做梦?”
“好巧,我也遇到怪事了,帝都酒店炸了没人理,你说怪不怪。”萩原研二头疼,“小阵平你又在哪里?总不会周围也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爆炸,路人也当做没看见吧。”
“铁……”
“呃?”
“我在东京铁塔!不对,说准确点,是在东京铁塔的废墟里……开玩笑么,这怎么可能!”
松田阵平显然比他胆子贼大的幼驯染迷茫得多。
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砸开被炸变形的电梯门,勉强从里面爬出来的。
专业人士刚落地就发现了,他所在的狭窄空间遭了实打实的内部爆炸轰击,居然还能保住箱体,卡在天井的中央半天不掉下去,属实不可思议,而等他蹭了一西装的黑灰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第一时间又是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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