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味挑剔不是大问题,好解决。Rum心中从容了不少,微笑看着也真诚了许多:“客人有什么要求?请说,本店食材准备齐全,顾客的需求基本都有考虑到,一定能让您满意。”
挑剔男不动声色地顿了一下,方道:“那就好,你们这样的店肯定可以让我满意,我一点也不担心。”
“客人过誉了,那您……”
“给我来一碗咖啡。”
“?”
“用最好的咖啡豆,现磨,加冰,我就爱用寿司蘸咖啡,没有咖啡可乐也行,要便利店冰柜现拿的,不然没那味儿。”
“……???”
Rum此刻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不对,他是被迫活吞了一只鬼。
他的第一反应,这群小兔崽子是故意耍他好玩——是个人都会这么想。
然而,挑剔男的反应太自然了,他那吊儿郎当的气质深入骨髓,仿佛告诉了所有人,他做出任何离谱的事情都不奇怪。
“不行?”挑剔男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么高档的店,连咖啡和可乐都没有?”
“这个,肯定是有……”
“切,连符合我们身份的茶都拿不出来,还能指望什么。”恶霸头领冷哼补刀。
“那一位给我们喝的可是价值十万美金。”
“索然无味的晚餐,要不是看在那位的面子,我哪里吃得下去。”
“所以说,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里?没意思。”
Rum:“…………”
他的手指颤了颤。
没有摸向随身携带的枪,一瞬沧桑的寿司师傅默默端起被嫌弃的茶壶,失去灵魂般缓慢飘回后厨。
他败得无声无息,心中却掀起巨浪惊涛,放下茶壶后立即擦脸,汗水滴答,好一番后怕。
墨镜和黑西装,目无纪法的邪恶气息,是黑衣组织成员的标志。
可是,外面那四个宛如恶魔的男人,明显不是普通的成员。
这份除了那一位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坦荡与傲慢,是上位者的信号,甚至他们称呼那一位时,只有敬没有畏,顿时与他Rum拉出了天差地别。
这四个人……毫无疑问,是那位先生隐藏起来的,比过去被推出来挡枪的Gin更受信赖的亲信!
那一位想用他们警告他什么?他私下寻找Gin的去向被发现了?有什么事那位先生不知道的?他是想告诉他——能用的、有用的手下绝不是只有Rum一个?
Rum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凭借磨砺多年的定力暂时冷静,立刻把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库拉索叫进来,让她负责端茶送水陪聊,满足 BOSS亲戚们的任何有理或无理要求。
他自己则打开八倍速,疯狂捏起了饭团,用最快速度做出开胃小菜和一份华丽寿司拼盘。
而在他还躲在后厨冷静的时候,独立包厢内,四个临时恶霸正在挤眉弄眼。
——我刚刚发挥得怎么样?
——演技还行,但咖啡可乐是什么鬼!别人会怀疑你是白痴。
——你们又想岔了,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摸透我们这个关系户身份牌的含金量,找茬的态度要摆出来!
——含金量好像还挺高的,刚才那寿司师傅没把我们弄死,就说明他被唬住不敢下手吃。这人什么身份,看得出来吗?
——不知道,地位肯定不低就是了,再试探试探。还好有阵平在,没他先来个示范,我还不知道找打的关系户怎么演……
——班长和阵平水平不相上下啊,恶霸的气质已经浑然天成了!不过景,你怎么一句话没说,难不成放不开?
——没,非要演还是演得出来,但我在想……光这样不太够,得酝酿酝酿,放个大招。
诸伏景光当然不承认,他是没想出来要怎么装,灵感都被前面三个活灵活现的恶霸给抢了。
在场唯一有着卧底及伪装经验的公安警察略感忧郁。
随任务需要而切换性格对他本来是基操,然而卧底不到两个月就被踢出组织,还没毕业后特训的时间长,随后待机四年,到发小手下摸鱼三年,演技退步略大,气质险些圆润。
难道他从枪声血海里磨出的狠厉,皆随当年甜食摄入过多导致短暂出现又迅速消失的小肚子一起,随风而……打住!
总之这不行,专业人士怎么能被本色出演的同期压过去。
诸伏警官暗暗给自己鼓劲,他也要恶毒起来,说到做到,放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招!
有更大的目标在,诸伏景光不打算针对从头至尾只跟他们自我介绍了一个代号的银发女子库拉索,其他人也一样。
库拉索分别给他们送来了不冷不热、有苦有甜、价价值千金的茶水,恶霸们强行忍住说谢谢的本能,要么双手环胸要么坐姿狂放,进屋也不摘的墨镜稳稳挂在鼻梁间,为他们更添三分霸道七分冷酷。
“请用茶,随后就为各位上菜。”
库拉索的语气恭敬,声线却颇为冷淡,与她冷色调的发色与异瞳相衬。
她也是组织人体实验的产物,幼时被Rum救下,从而成为了他的心腹。
即使Rum十二年间被打入尘埃,库拉索依旧对他忠心耿耿,报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十分现实,她习惯了Rum的命令,脑中没有摆脱命令的概念。
Rum大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自己的思想不需要存在,所以,此时的库拉索也不关心眼前四个麻烦男人是何身份,Rum大人的奇怪态度也由不得她多想。
她只是单纯地烦。
想徒手把他们的墨镜掰两半的那种烦。
“上的什么菜?”
库拉面无表情背了一遍菜单。
墨镜磨叽男们开始装模作样地挑刺,其中的一个胡渣男放下茶杯,情绪深沉地摩挲扎手的下巴。
“实在抱歉各位客人,久等了——”
寿司师傅殷勤地来了。
库拉索起身,提前为他拉开包厢木门,外表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身着干净的厨师服,亲自端盘上菜,笑容满面,不见半点勉强。
然而,进门的那一刹。
Rum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原因是胡渣男忽然摘掉了墨镜,抬眼看来时,他们刚好目光相抵。
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头顶,过电的心脏突然停跳,彻骨寒意从深不见底的冰窟中涌出,瞬间席卷全身。
Rum几乎听见了自己牙齿疯狂撞击的声音。
这个男人……
摘下墨镜露出真容的这个黑发男人……
曾经是一个死人!
曾经,对,在他与其对视之前,对方一直是一个死人。
Rum不记得男人的名字,依稀记得姓是绿川,毕竟目光只是在无数千篇一律的死亡档案中一扫而过,他的记性很好,所以才能瞬间将映入眼的这张脸,与模糊记忆中的一张照片对上号。
朦胧一下被扫除。
促使他被贪婪蒙住心的根源,还是那个不可思议的实验项目。
他为那位先生样貌改变、重返年轻的原因,做出了自以为合理的解释,从而顺理成章地得出,那个项目已在他不知晓的时候悄然成功。
Rum忍不住想探寻这个秘密。只要是年岁渐老,还想长久活下去的人,没有人不想。
项目要在暗处继续,需要数量庞大的实验材料,实验材料还不能随意找取——就近,社会关系简单,即使失踪也无人发现,才能不漏一点波澜。
Rum认为,组织的底层成员最符合实验的要求,若是不特意去看死亡名单,根本没人在乎每年消失了多少没用的底层成员。
他悄悄翻看了名单,试图从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不必说,这显然是BOSS不会允许的小动作,Rum做得极其隐蔽,痕迹全部及时抹除,虽然还是没有发现,但他觉得那位先生也不会发现他蠢蠢欲动的心思。
他又想错了。
一个死人——一个六年前还是七年前就被明确打下死亡记号,尸体被化骨水销毁,中弹惨死的照片还留存在记录中的底层成员,此时此刻,就在此地,无情地注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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