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看不见裴与墨,看不见房间里所有的人,甚至看不见她自己。
…就在裴三拾掇着裴四通风报信,裴四掏出手机正要给江璨打电话让他来把人领走,裴与墨的手机发出小小的一声响。
十分钟后,疗养院的白色塔尖终于被车辆远远地抛在后面。
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老板冷淡的脸,裴四越发觉得自家老板表情平静得难以琢磨,他知道肯定是江璨说了什么,但不知道江璨到底说了什么。
很快就到了市区,四周已然暮色沉沉,绚丽明亮的霓虹灯像是把夜幕烫出一个个洞,漏进夏日里湿热的晚风。
握着方向盘,裴四怂怂地试探问道:“裴总,我们再去…?”
裴与墨眸色沉静,把江璨早先发给他的地址报出来。
江璨很浮躁。
他感觉哪里不对劲。
一整天,江璨演戏时感觉演戏不舒服,喝水时感觉喝水不舒服,吃饭时感觉吃饭不舒服,台词都有点背不进去,总跟缺了什么似的。
但助理把背包里东西全部拿出来看一遍,也没和昨天前天有什么不同。
大中午的,江璨靠在片场的墙边,一只手拿着小风车一只手拿着剧本看。
他不能站,将军的盔甲太厚了,稍微动作,长袍下摆就会泛出要熨斗才能消除的褶皱。
剧本上的字像蚂蚁在纸上爬,厚厚一沓,才掀开几页。
《太平》至少要演两个月,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了,意味着江璨大半个秋天,都会在剧组度过。
江璨把日历从头到尾地翻了两遍,躲过一个白闪闪划过耳边的暗器,觉得两个月实在太长太长。
再然后去演戏,就觉得两个月更长更长了。
《太平》剧组简直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江璨这组刚从马上下来,武平导演就扯着嗓子把人弄过来吵架,江璨那组刚从宫殿跪完,武平导演就嚷嚷着把人弄过来和妻子一起谈天。
江璨在厕所,外边,“江璨,江璨在哪呢 ,快过来。”
江璨在散步,不远处,“江璨,江璨在哪呢,继续上戏。”
江璨掏出手机,喇叭滴滴吹,“江璨,江璨在哪呢,武导找。”
江璨每次听到熟悉或者陌生的声音喊自己名字,总恍惚自己是武扒皮家的一头驴,一天二十四小时上四十八小时磨的那种。
但武扒皮发誓,他最开始没打算让江璨从早到晚地演的。
起初就是试探一下江璨的体力,看看再怎么安排进度才好…然后就发现了江璨哪怕是精力稍微不旺盛一点,都不至于那么旺盛。
武平给江璨安排的第一场是武戏。
江璨毫不费劲就给捣鼓了,武术指导做了一遍,一比一还原不算,更多几分难得的矫健力道。
足足十多斤的长木仓被耍得虎虎生风,他身手利落地一戳一挑,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将首级,无人能当。
末了战马嘶鸣着高高跃起,场上甲光刺眼,盔下人似是踏过千百年时光,带着腾腾黄沙和血光来到此处,“逆贼大胆,安得放肆。”
武平导演眼睛亮晶晶的,立马就给安排了一场骂战。
首战成捷,奈何国力微薄,早在胜讯传达到京都之前,便已签下合约,并且许了公主和亲。
故而,将军堵在城门之下,挡住红妆十里,护着流着盈盈泪光的女子,与闻讯而来的文臣争执出声。
文臣们铿锵有力,“公主既然身为公主,受天下人奉养,本就要承当重任,维系和平的本职。”
将军怒骂,“千古多少年来,先有妹喜妲己褒姒,后复貂蝉夷光杨玉环,国厦颠覆皆是怪责女子,社稷安稳却赞叹明主忠臣,如今社稷不稳,安危怎可又托付妇人一身!”
“若用女子祈求安稳,我等奋战杀敌还有什么意义?天下人想要这样的太平吗?”
…
文臣数人,皆身披锦绣,头戴长弓,将军一马千里,风尘仆仆,马蹄自膝下尽是黄泥。
将军怒斥:“吾绝不做那苟且贪生,躲在妇人身后之人!”
说着,手中长木仓丢掷而出,白光一闪,文臣胡须齐根而断,城墙上方三寸一砖头吗,碎裂三半。
江璨一时入了戏,等石头碎屑哗啦啦地落下来,才拍拍胸口庆幸一条过。
但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剧本里虽然是这样写,但一般都是用后期合成的。
谁也没想到江璨真能把长木仓给扎进去…武平导演嗷嗷地打着鸣,还不等江璨走过来,冲上去就逮着江璨肌肉结实线条流畅的胳膊一顿乱摸。
武平导演一边摸一边喊:“璞玉啊璞玉。”
江璨一边躲一边喊:“救命啊救命。”
作者有话说:
江崽:影帝计划进度百分之50
脑壳再次被撞进度百分之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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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小小橘躲藏在房子旁边的杂物堆里,抓住又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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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今天的热搜感觉姐姐们真好呜呜呜从来不会因为人家拖更骂人家呜呜呜呜呜(娇羞捂脸(柔若无骨地靠在姐姐们肩膀(哭唧唧
——
话说是不是看到很眼熟的词?
夷光是西施本名,所以许夷光用大白话来说就是许美丽的意思啦,叉腰
——
今日份金主大大们也非常温柔体贴貌美如玫瑰~
杨花落进星星怀里 2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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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崽默默探出脑壳,谁,谁要敲我脑壳?
第100章 以栏的视角
武平导演的欣赏表达得过分具体, 江璨被撵得到处乱窜,险些加了个贞操男子为守清白举身赴清池的戏码。
他心想回去就绑块写有“男男授受不亲”的布条在脑壳上。
又一场戏收工,武平导演又嗷嗷地冲上来, 江璨正要撒蹄子跑, 结果那人高马大的导演一溜烟超过他,撞进一个模样秀美的女人怀里——武平导演他老婆来探班了。
是个举手投足都很有中式韵味的女人, 也很有名。
早年拍动物和自然类型纪录片起家, 官方台辗转十几年,前些年趴在河边拍河马,被鳄鱼龇着牙追着游了两条河才转型,如今是个很厉害的摄影师,江璨记得B大之前还开过她的摄影展。
教科书里的人物骤然出现在眼前,只是还没多看两眼, 武平导演就凑过去各种搂搂抱抱的, 把人揣得很严实。
如果说武平对江璨的欣赏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那他对他老婆的喜爱就宛如绵绵海波无边无际,助理给在座各位工作人员和演员们分发奶茶和蛋糕, 江璨拿了一杯握着手里慢慢吞吞都快喝完了, 两人还黏黏糊糊得没分开。
他老婆来看他诶。
他老婆给他抱抱诶。
他老婆一直牵着他的手诶。
…可他老婆, 看了那么多消息,连个“已阅”都没有发过来。
奶茶底下的珍珠沉了底,怎么也吃不到, 江璨看着不远处甜甜蜜蜜的剪影,把吸管咬得嘎吱作响, 末了深深一吸, 浓郁的奶香味莫名泛着酸。
武平导演笑得脸上都在开花, 过了好一会儿才记得正事, 一整天顺风顺水的,不料下场戏拍了一半就喊停,“江璨,你是不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江璨:“还好。”
武平:“将军和妻子聊起朝堂那条得再过几遍,情绪层次不够分明,情绪可以再饱满一点,再高昂一点,你见到妻子怎么能恹恹的?年轻人要热烈地燃烧起来。”
江璨看着导演指点江山时还不忘在手里握得紧紧的手,点了点头,“我、我不太会。”
要是江璨知道武平后面为了让他“会”做出多丧心病狂的事,江璨是绝不会说自己不太会的。
但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在没有动静的对话框上。
或许是江璨的表情实在太沮丧,也或许是单纯想去陪老婆,武平难得地没有磨,“今天先回去酝酿一下,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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