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裴氏几个老人将消息放出去后,并不是没有和其他家联系,但由于彼时裴与墨容貌丑陋的传闻实在太甚,说得比地上的泥还要难看三分,稍微有些傲骨的人家,都不愿把孩子送入火坑。
只江家,当时江老爷子倒下,令全家人惊慌害怕,又知晓了江璨不是亲生孩子,干脆卖个人情送给裴家,也正好巩固一番两个家族间的关系。
如今却发觉泥里包裹着真金,裴与墨权势之外,用好看形容都过于局限。
知道裴家和江家定亲的人是少数,但裴与墨近日在言家筵席上的惊鸿一瞥,却被圈子里不少人议论。
众人再看向柳文冰的目光,就有些艳羡和嫉妒了。
言小姐有些酸:“你家江和倒是好运气。”
柳文冰受宠若惊:“什么?您知道我们阿和吗?”
言小姐:“知道,不是要和裴家那位定亲吗?”
她想起哪个筵席,江成天带着江和一家一家地介绍过,那少年扭扭捏捏,瞧着不像是个能扛得起事的,倒是攀了个好丈夫。
柳文冰反应过来,连忙撇清,“不是啊,定亲的是江璨。”
她的亲儿子,才不能和裴家联姻,得找个容貌家世都配得上的才成。
却见言小姐一顿,看她的眼神就像看捧着宝物不自知的傻子,“可惜了。”
柳文冰茫然:“怎么了吗?”
但言小姐却不再搭理她,继续和旁人聊起前边的话题。
倒是不远处的夫人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但听我丈夫的妹妹说的,她嫁了个好老公,那日去言家的筵席,见着了那位裴家主。”
那个夫人坐过来,神神秘秘,“她的原话是,那位裴家主生得特别俊,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柳文冰愣住:“怎么会?我明明听说…”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哎呀,传言那都是假的,反正呐,长得可俊,就是气势怪吓人的。”
下午茶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柳文冰回家后想了好久,越想越迷茫。
晚上吃饭时提起这事,她让丈夫去问问,可丈夫却是个怕事的。
江成天将筷子直接摔在地上,“妇道人家你懂什么,男人间的事别管。”
跟江和试探着说两句,江和又尖叫着跑回房里,哭声传出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妈,你是不是找不到江璨,想骗我去联姻?你是不是不喜欢阿和了?”
柳文冰咬咬牙,只得自己去裴氏走一遭。
沈秘书听前台说来了位自称裴总长辈的女士时,吓了一跳。
裴夫人送回疗养院后,就迷迷瞪瞪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就这样的病况,看护和保镖还能让她跑了一次,再跑第二次吗?
他忙不迭地下楼,见到人却愣住,“您是?”
坐在待客厅里的妇人微微笑着,面上有着一种假意的温柔,并不像裴夫人那样地从骨子里透出的温顺,更像是用力地告诉别人,你看我多温柔多好。
柳文冰起身,胸前硕大的钻石项链比人都抢眼,“你可能不认得我,我是江成天的夫人,是你们裴总未来的丈母娘。”
沈秘书微笑:“…”
要不是他记性好,真的都要忘了联姻这一茬。
不过,裴家那几个老人连话都不怎么敢跟裴总说,拒见就一直等着递拜帖,这位夫人倒是胆子大,上来就要当妈。
沈秘书心里暗绯,但面上还是一副温和恭顺的神态,“您有什么事吗?”
柳文冰:“我要见你们裴总。”
沈秘书:“很抱歉,可是裴总暂时不在公司。”
也没撒谎,裴与墨确实不在公司,他昨晚就送医院去了,现在还不知道醒没醒。
听说只查出个小蛀齿,江璨就在门口哭一宿,哭得嗷嗷的。
…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
裴与墨当初调查江璨和江家的消息,沈秘书跟着了解了很多。
知道他们裴总那只小金丝雀还挺命苦的,爹妈不喜欢,唯一疼他的爷爷还住院了,全天靠着机器续命。
只是好运遇到了裴总,不然不知道要多可怜。
沈秘书眸色已然冰冷很多,柳文冰的语气还赫然已经把自己当做这里主人,“真的吗?那他什么时候在?”
沈秘书:“您留一个电话号码,等裴总联系您好吗?”
当然,裴总联不联系,就是一个问题了。
离开公司,沈秘书就直接朝着医院去。
长长的走廊上,护士推着推车站在门前。
沈秘书:“怎么了吗?”
他还没靠近,就就听到江璨气吞山河的一声吼,“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沈秘书:“…”
他和旁边涨红脸的护士小姐相视一笑,就,来的好像不太是时候。
江璨一连说了不知道多少个我爱你。
但仍觉不够。
裴与墨躺在病床上才醒过来,他脸色并没有因为输液而红润,手脚也依旧冰冷,瞧着比最容易碎的玻璃还要脆弱。
江璨看着心痛不已,伸手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裴与墨:“…”
江璨真的给了他很多奇怪的体验。
比如,裴与墨这辈子还是头一次一醒过来,就被谁这样抱住。
温暖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抱着他的人声如洪钟,还没有停下述说着爱。
又犯病?
裴与墨手脚发软,半天也没能将江璨推开,但视线触及那双眼睛,眉头先忍不住蹙起,“怎么了?”
江璨这样子看着实在可怜。
眼圈红红的,鼻尖和嘴唇也红红的,睫毛湿漉漉的,眼底还泛着微微的水光,像是哭了很久。
就顶着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江璨终于有了新词。
他带着哭腔,特别难过似的,“对、对不起,都怪我。”
裴与墨起初没听明白,但垂下眼眸,就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病服,忽地记起江璨把他抱到哪里去。
他深呼吸一下,脸色顿时就变了,“江璨,你不会真把我…”
裴与墨的嗓音本就不是温和那一派的,声音低下来,甚至比寻常时候更要凶一些。
这话一出口,不得了,江璨眼泪应声就吧嗒吧嗒又落下来。
知道江璨哭过,和被江璨对着哭,还是有本质区别。
裴与墨没什么力气,仍被牢牢地抱着,他只有用手抵着江璨的肩膀,才略微拉开点距离。
一大滴眼泪就滚落到手背上,冰冰凉凉。
裴与墨哽了一下,“你哭什么?”
江璨悲伤地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对不起…嗝儿。”
他知道裴与墨会怪他,但是真的被怪了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江璨痛心疾首:“都怪我呜呜,你身上好多好多病呜呜呜呜…嗝儿。”
又一滴眼泪落下来。
指尖轻轻从那点水渍上捻过,裴与墨:“所以?”
江璨声音越来越小,“你身上好多好多病,你都不知道你身上有多么病…”
是因为他的病所以哭的吗?
裴与墨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些,“我知道,别哭了。”
江璨委屈地反驳,“不!你不知道!你、你有胃病,你营养不良,呜呜呜我以为现在只有在电视剧里才有营养不良的人…呜呜呜你甚至有一颗虫牙,这浑身的病痛,都是因为我!”
裴与墨:“?”
虫牙什么的,倒是真的不知道。
裴与墨:“可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璨呜呜咽咽,自责极了,“失去爱的公主,才会有这么多的毛病,我对不起你,是我给你的爱太少,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罪,受了这么多苦…”
裴与墨:“…”
裴与墨终于抓到了重点,“等等,你说谁是公主?”
江璨吸吸鼻子,悲伤地看着他:“我忘了,现在的你全部什么都不知道了…”
裴与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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