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月令(44)

　　好不容易把主人藏好，云酽深呼吸几下，脸上挂起谦和的微笑，悠然自得地去开门：“你们来的好早。”

　　摄像组总共就来了三个人，纷纷和云酽打了招呼。其中主要负责跟拍他的摄像姓李：“您叫我小李就好。”

　　机器开没开机，云酽和他们逐一握手：“这么一大早，你们也是辛苦。”

　　这几名工作人员看上去比云酽年纪还小，没聊上几句就套了个干净。云酽心中了然：果然节目组给他派的都是刚入行的新人。

　　其中一名辅拍称赞：“这房子真漂亮，您就带这一个行李箱走？”

　　云酽愣着没反应，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作为“主人”面对赞美时该作何反应，朝着已经开拍的机器笑了笑：“东西不多，一个箱子就够。”

　　小李笑笑：“见过这么多嘉宾，数您带的东西最少，也帮我们省事了。”

　　打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再装模作样的拍上几个镜头。小李“咦”了一声：“怎么有两个杯子？”

　　刚把行李箱合上的云酽瞳孔一缩，他把这给忘了！

　　欧式骨瓷咖啡杯壁里还存着饮完的渍迹，光滑釉面上的钩藤花格外显眼。云酽的完美面具裂了：“呃，我起大早的时候习惯性磨两杯。”

　　他大步走过去拿起两个杯子丢在水槽里，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一杯美式一杯意式，哈哈，提神。”

　　“哦，”小李好像是信了，“咖啡因不会摄入过量么......”

　　辅拍提醒道：“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洗了再走？”

　　其实丢在这里也没事，一会儿他们走了让白泽出来洗洗就行。但是云酽又不能解释，恨不得赶紧跳过两个杯子的话题，如果糊弄过去把杯子留在水槽的话，到时候不定被剪成什么邋里邋遢的人设。

　　这个小插曲给云酽惹出一背汗：“没事儿，放在洗碗机就行。”

　　说罢他都想抽自己两下，两个杯子用什么洗碗机？

　　说都说了，他手忙脚乱去找洗碗机。旁边两个辅拍工作人员小声嘀咕：“怎么看上去跟自己家不熟的感觉......”

　　折腾完这一切，云酽在他们的帮助下终于拎着沉甸甸的行李箱上了车。

　　上车后，小李换上了更加专业的XF605开始拍。

　　云酽清了清嗓子，打算挽救一下刚才发生的小乌龙：“刚搬来，还不太熟悉。”

　　拜托，他真的不想到时候节目播出后被骂成是故意立笨蛋人设，翻车更严重，再结合黑历史被扒出来，他想都不敢想。

　　辅拍跟他搭话：“也正常，我还经常手里拿着手机说我自己手机找不到了。”

　　小李更有趣：“有时候机子在我肩上我都能忘。”

　　跟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唠嗑，让云酽心头紧张的感觉被驱散不少。

　　他询问：“会路过花店么？”

　　小李有些意外，转头问了问司机，跟他说：“应该会有的，怎么了？”

　　云酽有些不好意思，右手揉搓着刚才被他翻箱倒柜找到的那只年岁已久的手串，他精致美好的脸颊上漾起淡淡红晕：“一起拍摄的嘉宾，有一位对我非常重要的人。”

　　他半是恳求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瞧着时间还宽裕，小李指挥着司机找了一家最近的花店，陪云酽下车买了一束娇艳欲滴的蔷薇花。

　　见他下车时也扛着那看着就沉的机子，云酽好奇：“这也要拍的？”

　　小李微微点头：“统筹专门开了会的，最好多拍一些琐碎日常，越不按程序越好，方便后期剪辑。”

　　回到车上，另外两人忍不住发问：“借花献佛，这人看起来的确是蛮重要的。”

　　他想买蔷薇，完全是因为采蔷的名字里有，觉得很合适。他用白皙修长的指尖抚过柔软如绸缎的花瓣，构成一幅过分完美的画面：“我希望她会喜欢。”

　　节目拍摄第一站到达，棚拍，工作人员到处奔走，有几名嘉宾已经坐在沙发上聊着天。

　　云酽目光流转在几人之间，有他从没见过的人。杨斯达和他的夫人杜寻妍坐在一处，更有一个熟悉的侧影，让他心跳一停。

　　他怀里抱着的蔷薇花像是定时炸弹，让人整个人浑身僵硬。

　　没找到采蔷，倒是见到了另外一个让他倍加熟悉的人。

　　“见青......”，云酽瞠目结舌，连怀里新鲜的礼物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你怎么在？”

　　陪着杨斯达聊天的宋见青面色也不对劲，他穿得比云酽正式许多，雾霾蓝垂感衬衫被复古字母扣皮带收束进修身西裤中，刚做好的纹理侧分发型让他看起来绅士又风度翩翩，缓冲了疏离严肃感。

　　他极浅的瞳在专业灯光衬托下熠熠生辉，瞥向云酽时只稍稍掀起眼皮，流光一转，漫不经心。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一动作优雅又有风度，而在云酽眼中，则是捉摸不透。

　　有点怪怪的，云酽在心中琢磨，他看向我了，又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再次和宋见青搭话，旁边端坐着的杨斯达笑眯眯地问他：“小云，你这花是要送给谁呀？”

　　他的夫人杜寻妍也在一旁揶揄：“哪位是对你非常重要的人？”

　　倏地被大名鼎鼎的前辈点了名，云酽一愣神：“您怎么知道的......”

　　茫然无助的他下意识看向宋见青，他本来是要把花送给采蔷，为什么老师不在，还没哄好的前男友坐在这里？

　　只见满头黑线的宋见青微微扬起下巴，表情一言难尽，示意他看向右前方。

　　一面极大的荧幕在嘉宾们面前，在云酽的角度要费尽才能看到，而宋见青他们则是看得清清楚楚。

　　上面播放着的赫然是云酽在车上和小李的对话。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触摸这束蔷薇花时脸上尽是期待的情绪，羞涩得好像二八少女怀揣心事。

　　云酽：“......”

　　都怪他学术不精，那机器是直播摄影机，他都给忘了！

 

第34章 旧友重逢

　　“他/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希望他/她会喜欢我的礼物......”

　　现场给嘉宾准备的座椅有四个高脚椅，还有一条L型沙发。除了杨斯达杜寻妍夫妇和宋见青外，还有一名他没见过的男艺人和女艺人，正在和统筹过台本。

　　抱着蔷薇的手微微颤抖，云酽眼前一黑。他强作镇定的目光现在宋见青身上描摹好几圈，又不动声色转向其他人。

　　怎么看，都不像采蔷会来的样子。

　　一秒，两秒，三秒，场面僵硬得让云酽想以头抢地。

　　荧幕上仍在继续回播刚才的片段，就算采蔷会来，他的真情流露和口口声声诉说“对我很重要的人”，也实在等不及了。

　　他瞳孔向下，企图把这微妙的尴尬掖进眼底。这倒霉的花到底送给谁？

　　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就连宋见青也不例外。云酽心下一动，也回看向他。

　　今天的宋见青和往日不太一样，他斜坐在沙发一角，两条长腿交叠，眸光露出些许柔和，清澈透亮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凝视云酽。

　　这算是他回国以来，从宋见青那里得到的最好的态度。这眼神无疑使莫大的鼓励，云酽舔了舔下唇，仿佛有什么不太理智的情绪逐渐占据主导位置。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大步前去，走向沙发前。

　　“其实......那位对我很重要的人，”云酽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面上真挚无比，一字一句都是真心话，“就是您。”

　　粉白蔷薇香气浓郁，云酽毕恭毕敬双手呈上，送给宋见青——身边坐着的杨斯达。

　　坐在一旁受了冷落的宋见青眯起眼睛：“......？”

　　方才还想看热闹的杨斯达一愣，继而拊掌开怀大笑：“没想到啊，已经许久没人给我送过花了。”

　　烫手山芋被人接去，云酽终于能喘匀一口气，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四年前，我和您在香港的电影节见过。”

　　他简直被自己的聪明惊到了，杨斯达作为大前辈，是每一个演员都心心念念想要合作的对象，哪怕是没几句词的配角。他这惦念和礼物顶多是谄媚，总比下不来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