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入戏出戏也很困难的好不好,你能保证他后续的表演能够达到我们的预期吗?”
“这种少见的精神病之前几乎没人仔细拍过,如果非要把一切都挑明了说,拍出来的东西索然无味不说,能不能过还是一回事。”
“重心根本就不在这里吧?我真是对牛弹琴!”
......
宋见青脑中翻江倒海,他莫名想起那年燃灯照岁,他邀请云酽到家中一起过年,周袖袖他们两个吵来吵去的模样,一定和眼前状况一样吧?
当时云酽是什么心情呢?宋见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当时他一心只想着让周袖袖有个好心情,不自觉自己的行为也很夸张搞笑。
他一定也会很无奈吧,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可吵的。
恍若隔世的回忆,除夕夜温馨的一切,让宋见青竟笑出了声。
长桌上嘈杂叽喳的众人霎时噤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诡异地呆住,时空仿佛静止。
李三三一脸惊恐,殷切嘱托:“您如果脑震荡还没好的话,一定不要去医院啊,千万不能讳疾忌医!”
“......”宋见青立刻嘴角放平,心力憔悴,“编剧本人留下开放式结局就是心中没定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爱情也好,亲情也好,积年陈旧的仇恨也罢,反正我们尽可能把这份感情拍出来。”
还是游觉陇的原话,他一字不落地转达:“他缺什么,那么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什么。”
众人皆静,仿佛是在思考这句话于整个故事的含义。
沉吟良久,制片问他极重要的问题:“两个主演有人选么?”
宋见青口干舌燥,把甜滋滋的燕麦奶喝完,心中不可避免想起嗜甜的那个人。
“有,演病人的已经答应,”那人挥之不去的身影好像就在他眼前,他简单的回答让人感到妥帖,“饰演护工的人我也已经联系过了,两天内给我回复。”
第61章 寻觅拥抱
演员问题也解决的话,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勘景。宋见青工作室的各位经常自嘲是“家庭小作坊”,但小作坊也有不一般的好处,效率快省事,说干就干,没有到处推诿甩锅的人。
制片和他是老交情,问他:“你中意哪个地方拍?”
这个问题宋见青和游觉陇聊过,游觉陇的意思是按他的想法来,他相信宋见青对这个故事的把握。
他用手指指在主角两人初遇的医院和结局的海,没有立即拍板决定:“挑个距离合适的港口城市吧。”
他们这一帮人里数美术最喜欢到处旅游,尤其爱看海,提议:“秦皇岛怎么样?离得近,海景也美得很。”
宋见青沉思片刻,没有说行还是不行,仍蹙眉紧盯着故事中那没几句话的景色描写,总觉得秦皇岛和这个故事没有那么百分百契合。
一个适合出生和死亡的城市,就连外来者也会被接纳,发展慢,却有着自己悠然自得的节奏。最重要的是山海关以北的寒冷,还有厚重的历史底蕴,荒凉与繁荣同在。
他想到一个小城市:“营口,怎么样?”
提起来山环水绕的东三省,它是近代半部惨痛的回忆录,是新中国的工业摇篮,是有着长白十六峰的东北。
透出暖光的糊墙报纸,工业废气高耸入云的天空,枝头抱香死的凌厉寒梅,不断燃烧着的使命。最北端的陆地覆满凛冽与酣畅,落在爱人鼻尖的雪,粗粝又温柔的罗曼蒂克在消亡。
在座几位听到他蓦地提起这个城市,不约而同想起挥之不去的意象,都有点恍惚。制片一拍脑门,乐了:“你还真有想法。”
满目疮痍的旧平房,岁月斑驳的老铁轨,仿佛褪色的泥青笺晴空,这很符合《临时病》的故事氛围,雪高几尺,情投意合的有情人逃向未知的远方,落雪也是共白头。
美术相当赞成他的想法,他兴奋地把剧本卷起,双眼发光:“我去过营口的那个老火车站,日本殖民时期的建筑,真的有味道,荒凉不破败。”
像是怕这个形容不够,他提起与他们专业最贴切的形容:“夜灯一打,伫立在河边的老旧车站风与雪交织着,特别像《白日焰火》。”
被他这么一描绘,大家都莫名对未开工的项目产生憧憬,制片摩拳擦掌:“行,下周我们就去营口勘景。”
宋见青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勾起唇角笑笑,拿起手机给游觉陇发去消息,确定拍摄地在营口。
游觉陇回复的很快:“ok.”
组会散了,大家各忙各的去,宋见青直接回楼上办公室小憩,开车赴约。
李三三把王副的喜好打听得很清楚,不喜欢喝酒,但喜欢品茶,她直接把两个人的会面地点定在一家中式茶馆。
说实话,这次宋见青并没有一定能说服王副的信心。这老头天天看上去笑眯眯的,结果翻脸不认人,估计又要费好一番口舌。
茶馆坐落在园林里,竹林清逸,小湖心雾气袅袅蔓延,红白相间的鲤鱼游弋其中,倒像置身江南。宋见青落座等了会儿,服务生送上藏品级别的茶,连器皿都是老板的个人收藏古董。
“来得这么早?”不出所料,王副脸上还是那副弥勒佛一样的笑容,不清楚的人一定觉得他心慈手软。
宋见青心中腹诽着,仍毕恭毕敬起身:“没什么事,就想着赶紧来见您。”
王副摇摇头,颇为惋惜:“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你要是能把这股劲放在电影上,咱们也不必一直这么僵持着。”
他们开门见山,宋见青没应声,主动起身为他添茶。微发酵的白茶香味清新,滋味清醇,质感透明轻盈,王副轻呷一口,叹息道:“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就是犟。你瞧瞧,连这茶汤都澄明,现在的审查机制就是这样的。”
“可是如果真的删掉那组放出少年犯信息的镜头,那死者的血、受害者家属的泪就会变得轻飘飘,他们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一辈子都背负煎熬和折磨。”宋见青的语气郑重,一如三年前那样执着。
王副无可奈何地放下茶杯:“未成年人轻罪犯罪记录封存规则白纸黑字,应当对其情况进行保密处置,剧情中不可以出现披露未成年信息的部分,这点是无可退让的。”
“这不是轻罪,这是故意杀人,”说到这里时宋见青不自觉拔高声调,而后又无可奈何,英挺俊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且这只是电影。”
“见青!”王副略带斥责,眸光锐利如刀,带着属于上位者长辈的威压,“你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不要拿这种话来糊弄我,更不要糊弄你自己。”
当了十几年领导的人总会有意无意释放官威,这种威严让人望而却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宋见青也不能避免。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宋见青目光微转,定睛在面前那碟茶点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用手指把山药糕推向王副那边,默不作声示了软。
有了台阶下,王副也不是那么不给面子铁石心肠的人。他顺势拿起清新不腻的茶点,改走怀柔手段:“从你往上送HDCAM(数字高清带)的时候我就劝过你,结果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现在伤还没好,就又开始忙这事,何苦呢?”
这个慈祥的小老头还是关心他:“被追车那事都处理好了吗?”
人被温情包裹就很难硬着臭脾气,宋见青微微敛目,语气中有些许不自然:“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王副不假辞色,“对了,那个林燕是你什么人?张主任跟我絮絮叨叨,说那个人求着他帮忙多久。”
这个陌生而又被他藏在心底的名字被提起,宋见青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
他是他的什么人?萍水相逢的林燕,纠缠数年的云酽,他实在不知道。他自从出院后就用繁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他难得有这样难堪躲避的时候,像个懦夫,也像个混账。
见他不吭声,王副善解人意地避开了“你们是什么关系”的话题,只当是谈一些趣事:“张主任也爱操心,说那人本来在国外,办各路手续还要亲自回国,不达目的不罢休哟,跟你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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