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见青很是意外,他皱着眉去寻刚才离开的小编剧:“二十二?”
那小孩果然也在朝他们这边看,和宋见青对上视线那一刻,整个人猛地一僵,脑袋倏地转了回去。
......他有这么吓人?
他悻悻地移回视线:“他叫什么名字?”
“风吹花气香归砚,归砚,”游觉陇饶有兴致地偏头看他的反应,“怎么就让你碰上那么多名字带砚的呢。”
宋见青也没想到。砚,燕,酽,还挺巧的。
知道名字之后,他对小编剧的好感上升了那么一点点,于是愈发想要劝游觉陇别做天打雷劈的事:“你不是不喜欢这一款吗?谁说的不喜欢清纯的?”
其实游觉陇算不上彻头彻尾的花心萝卜,毕竟他也只钓着同样和他一样花心的人,属于是相互祸害。
“改性了,不行吗?”游觉陇不再逗他,“我没那个意思,人家小孩看我,我出于礼貌看回去而已。结果他把名片递上来,我怎么能不接?”
他把声音拖长,似笑非笑,听不出真假。
说得好像他是被冤枉的一样,宋见青点点头,懒得再管这个花心萝卜。
他又不死心地掏出手机,仍然没有任何云酽发来的消息。
他想着可能是信号不好,于是点开飞行模式又断开,信号多了一格,仍然没有消息。
活动环节进行到展映优秀短片,四周暗下,荧幕上浮现短片的名字,《茱莉亚,茱莉亚》。
他把手机盖在桌上,专心致志开始看播放的短片。
茱莉亚是个英文名,却是用毛笔书写成行楷,从片头灰青色连绵山脊与层云中升起,最后落在被群山包围的城市化建筑中。笔走龙蛇,潇洒恣肆,却在最后一笔断掉,让饱含期待欣赏的观众眉头一紧。
宋见青也不例外,单从这个开头来说,有影评人最爱谈论的意象和怪诞,英文名字和古典书法碰撞,是荒谬也是新奇的。
故事展开的第一个场景是警察局,过肩镜头拍摄女主角,半面冷光打在她的右脸颊,高挺小巧的鼻梁将光影一分为二,姣好面容被分割成悚然的阴阳脸。
只露出蓝色制服衣角的警员盘查:“你有没有看到犯罪嫌疑人?”
听到询问,女孩缓缓昂起头颅,眼角眉梢都显露出恐惧的模样,汗湿的手掌心在不住地颤抖。
而她的眼神却又异常坚定,在镜头捕捉她眸中火焰时,以帧为单位进行记忆回溯:拉扯变形的房间,光怪陆离的梦境,几乎是粉紫色的天空飞鸟惊掠,主观镜头下缓缓流动的血液。
这种相互接连、一闪而过的闪回镜头在叙事主线上开辟岔路,采用蒙太奇手法拓宽反应面,以极快的速度和微量的时间调动观众的思考。
轰鸣伴随震动,画面又带着所有人回到那间审讯室。
女孩的脸依旧有半面处于黑暗中,她用力地张着自己的嘴巴,说:
我看到了整个犯罪过程和现场,但是我没有看到犯罪嫌疑人的脸。*
画面倏尔全黑,像是闷声发酵着罪恶与不堪的沼泽地。
咚咚,咚咚,拟心脏震动的频率被骤然提至顶点——
略带魔幻色彩的短片播放完毕,制作团队代表上台发表感想,一个二个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更镇定,但拿着麦克风发抖的手却出卖了他们。
游觉陇碰了碰宋见青,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个片子想法很不错嘛,就是梗概有点老了,太容易猜出结局。”
都是从没技术没投资的学生时候过来的,这种剧本放在在座很多人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是他们却很清楚白手起家的学生要拍摄出一个逻辑成立、视听效果不错、叙事风格有特点的片子有多么困难。
宋见青微微点了点头,他说得不错,如果不是对情景、场景和角色的把握足够,一不小心就变得毫无新意。
从争吵、臆想到精神支撑由大到小崩塌,多种方式、多个维度实现了悲剧性的艺术表达,虽然还很浅薄,尤其是对母亲的内心考量,受到社会阅历和眼界的限制。
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他们没有选择直观拍摄女儿的死亡镜头,只是用流动的血液特写来展现生命的结束。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周袖袖,再次幻想她选择走向死亡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杀死自杀者的并不是她自己,也不是亲密的朋友和家人。
是她饱受折磨的过去,和没有光明的未来。
第66章 茶中之茶
“你自己出院能行吗?”
云酽换好衣服,把这些天来用的个人物品全都收拾好,甚至有闲情逸致把被子也给叠了,枕头拍拍放好。
他听到白泽这样的问句,不觉失笑:“我怎么不行,多大点事。”
说罢,怕白泽是真的担心再跑来接他,胡诌了个名字:“丁如琢一会儿说好来接我呢,没事。”
得了他的保证,那端的人听起来依旧不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十八岁出去旅个游都能丢了,丢就丢吧,还带回来一挂件,一挂就是这么多年。”
真的是恨比爱长久,云酽被他说得无语,故意拿从微博学来的饭圈话术膈应他:“又提这事,你是不是虐恋宋见青?”
这招果然有奇效,那边的白泽瞬间哑了。
半晌,他支支吾吾地继续嘴硬:“我这不就是说习惯了么,谁让你照顾自己的能力这么差。”
按照平常的状态,白泽在听到云酽提起来宋见青的名字时,就该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气到扎小人。
但是今天他没有,他心虚,毕竟上次他刚在医院不由分说就揍了宋见青一拳。
虽然多年梦想实现的感觉很好,但是事后在白落枫的谴责下,他也感觉自己有点冲动,毕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
果然,他反常的语气还是引起了云酽的怀疑:“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怕什么来什么,白泽大脑飞速闪过各种借口:“我、我能有什么怪怪的?管好你自己,别出门又摔了就行。”
太奇怪了,平时白泽被打断腿也不说叠词,哪怕是下意识回答别人问题思绪被牵着走时也一样,结果今天他居然顺着云酽的“怪怪的”重复了一遍!
回忆了一下这几次见他时不同的表现,云酽恍然大悟。
“上次宋见青脸上那一拳是你揍的吧?”
两周前宋见青来看他的时候,他一下就注意到了宋见青脸上的伤,但那时候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车祸旧伤未愈。
但是后来越来越不对劲,
“!”白泽阵脚已乱,仍在负隅顽抗,“怎么可能是我呢?说不定是白落枫干的!”
“......”云酽纳罕地看着手机漆黑的屏幕深思,这人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居然已经开始信口开河了?
“要我说你也别怪她,错就错在宋见青那人太欠揍我跟你讲......”
“不是,”云酽真的挺费解的,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白泽和宋见青两人一见面就掐架,而且这种架势并没有随着两人年龄渐长而逐渐消失,而是愈演愈烈,“你打他干什么?”
“我没有!他跟你告状了是不是?”
白泽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语言系统紊乱,两句话自相矛盾,十分难得地心虚了起来。
这还没出院,云酽就头疼起来,感觉自己是昏聩的君主面对两方交情都颇深的领主,一人关心而乱自白他们相互扶持走过多少年,另外一人不言不语,却会深情地望向他,让他无法决断:“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看向上次他们两人散步的银杏林:“要是他告状,我能到现在才兴师问罪吗?”
他不带情绪的话给了白泽可乘之机,电话那端据理力争的人开始转守为攻:“我就知道,宋见青就是个大绿茶!”
“......”
“他一见到你,就装成可怜兮兮的模样,你还跟我说他是好人,我看他就是个不怀好意装狗让你心软的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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