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又发出了叮铃一声声响。
手机压着信封袋,信封袋侧上方印着来信人的名字。
郁启明走到了桌旁,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信息。
之前的两条消息是:
【十一点了,郁同学,差不多可以结束学习了,放假就该要好好休息。】
【大雨停了吗?】
最新的一条是:
【天气预报说S市要来台风。】
郁启明没有立刻回复。
他盯着这一条信息来回反复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看够了,他手指滑过手机屏幕,开始翻阅手机,从今天的,翻到了昨天的,又从昨天的,翻到了前天。
接着是一周前——一个月前。
短信全都没删,一条一条,像证据一样留存在那里,明晃晃地昭示着两个人过了界的亲密。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小了,抱歉,实在是精力不济QAQ遭了天谴一样永远逃不过立冬后的降温感冒
第76章
少年时候一根筋,一叶障目看不清。
等到开始有所觉悟时,却已经和另一个人开始了纠葛。
郁启明对于情爱的认知和理解,并不来自于少年时悸动的对象,彼时彼刻,他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曾经也对某个确切的人动过心。
模糊的情感被过份惨烈的现实切割,等一切尘埃落定,郁启明已经回不了头。
一个现实主义者不会下定决心奔赴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比起记忆,他更珍惜能真实触碰到的人类的体温。
可他现在十七岁。
人生的急转弯还没来,他每天做题,然后和某个触碰不到体温的人发各式各样无聊的消息,他正在努力又浑浑噩噩地做最后一个月的高中生。
他只关心即将到来的高考分数,以及……那个叫裴致礼的人。
老式的玻璃窗被大雨拍得哐哐作响,郁启明在窗边走了一个来回,又走了一个来回。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跳出一条信息。
【郁启明,你在做什么。】
一个不小心翼翼的裴致礼,五分钟不收到回信就要站在审视的立场,直截了当地要他交代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在做什么。
他半点没有耐心,他习惯于要第一时间得到对方的回馈,被冷落一分钟都能让他不开心。
或许,再等一分钟他就该来电话了。
郁启明听着窗外的大雨,决定试探性地等待一分钟。
事实上,他甚至没等到一分钟。
默念到第四十五秒,裴致礼就追来了一个电话。
手机的铃声响起,和窗外的大雨一起跳跃着落到了郁启明漫涨情绪的心头。
他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郁启明没有说话。
对方像是正在屋外,隔着话筒能听到嘈杂的夜风。
二十岁的裴致礼喂了一声,又讲:“怎么不说话?听不到吗?”
他的声音穿过漫长的十年,落到了郁启明的耳畔。就在这一瞬间,郁启明甚至觉察到了自己的眼眶在微微发热。
“……听不太清。”郁启明弯着眼角,低声讲:“你再多说两句,我听一听。”
裴致礼说:“真的听不清?”
郁启明嗯了一声:“真的听不清。”
郁启明听到对方像是推开了一扇门,走到了更安静的屋内。
风声停了。只余下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现在呢?”裴致礼问:“好一点吗?”
郁启明说不出是不是好一点。和记忆里的声音并不大一致,或许是隔着十年,或许是隔着电话,他的声音被磨出了细微的颗粒感。
和三十岁的裴致礼也并不一样,三十岁的裴致礼的声音更沉更冷,不会有这样清亮的底色。
“听得清楚了。”郁启明推开了那一扇老窗,任由雨水落进房间,他回答之前裴致礼发过来的消息:“雨没停,比之前下得更大了,大概要到明天中午才会停。听到雨声了吗?”
“听到了,关窗。”
郁启明说:“不关,再听一会儿吧。”
“淋湿了又要感冒。”
“我现在在家里,不是在学校的操场。”有地方躲雨。
“关窗。你从开春到现在已经发过三次烧,珍惜一点你的健康,郁启明。”
“好的,好的。”
嘴上答应着的郁启明伸手把书桌前的椅子拖了过来,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些嘎吱嘎吱的声响是屋外雨中晃荡的树枝。
也是他心脏里涌动的血液。
郁启明坐到了窗口,任由那些带着凉意的雨丝溅到他的脸颊。
“关窗了吗?”
“关了。”郁启明顿了顿,叫了一声:“裴致礼。”
“嗯。”
“你在哪儿?”
“在家,房间。”
房间。
或许是已经突破了亲密的界限,郁启明现在已经可以毫无负担地回忆起记忆里裴致礼的房间。
包括他床头的灯,还有床尾靠墙摆放着的画。
“你那边有下雨吗?”
“没有。”裴致礼说:“是阴天。”
“台风几号来?”
“五号。”
“裴致礼。”
“嗯?”
“五月十五号那天,你要离泳池远一点。”
裴致礼倒了杯水,讲:“我一直离泳池很远。”
郁启明笑了一下,他在心底轻声说:你撒谎。
屋外的雨声轰隆作响。
它们重重地敲击着郁启明的心脏。
郁启明的心是凉的,他很多时候不在乎这个世界,也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在某段时间之前,他甚至并不很在乎三十岁的裴致礼。
只是现在,他的心脏被这一场盛大的雨水泡发成了更柔软的东西。
何况,人生奇迹,他竟然还能有机会再重新遇到一个早已经失散的人——哪怕是假的也没有关系。
“我好想你啊……”冰凉的雨丝落到郁启明轻微发烫的脸颊,他怀念道:“裴致礼,我很想你。”
电话对面的人在听到郁启明声音的时候直接打翻了一只水杯。
水杯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也想你。”他说。
裴致礼的声音压到更低,柔软也编织进了声音:“怎么了?不开心?是什么题目难倒你了?”
“没有不开心,也没有什么题目难倒了我。只是感觉应该要告诉你,在郁启明十七岁这一年的这个五月,在此之前,包括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很想你。”郁启明伸手轻轻揉了一下眼皮:“真的。”真的很想他。
很想他。
虽然某些东西是混沌模糊的,但是想念这一种情绪是直接又清晰的。
郁启明是一直很想裴致礼的。
在郁早早的病房门口。
在老家挂了白的门框底下。
在一个人把属于他父亲的几张零星的照片放进火盆、在他的家分崩离析的时候。
他是想他的。他想要裴致礼抱一抱他,安慰他,告诉他,人生漫漫长河,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他当然自己也会这么对自己说,只是在那些时候,他是希望有裴致礼在的。
一个人不是不能扛,只是有个人陪着会更好一点。
很可惜,很可惜。他不在。
他不在,郁启明就更想他了。
“……发生了什么事?”虽然郁启明说的那些话很中听,但裴致礼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你爸又向你要钱了?”
这人未免太会煞风景。郁启明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没有,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这几天在外面打工。他啊,也要五月十五号才能回家。”
“那你……”裴致礼弯下腰捡起刚刚不小心松手掉到地上的杯子,低声嘟哝:“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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