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启明想起年底即将到来的一波又一波的应酬,颇感头疼地叹口气:“中年男子的目标是不长出啤酒肚,保持腹肌有些奢侈了。”
郁早早听不下去了,伸出手直接给郁启明的后脑勺狠狠来了一记:“你二十七,不是四十七,中年男子个屁!”
郁启明吃痛,捂着脑袋偏过头嘶了一声。
“保持腹肌是身而为美人最基本的素养!”郁早早陈词激昂:“爸妈给你的皮囊不是让你用来糟蹋的,郁启明,请务必珍惜你的天赋美貌,OK?”
郁启明伸出手,不大情愿地对着郁早早比出一个OK。
行,卷吧。
卷。
卷什么不是卷呢。
陪着郁早早卷了一天的结果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察觉到了几分腿软。
郁启明靠着洗头台,给自己的脸泼了两把冷水,醒了神,他抬头,睁开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还算漂亮的脸。
水珠滚落鼻尖,郁启明伸手抹了一把,没忍住幽幽叹了口气。
算了,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腰酸腿软也是福报。
从小到大吃尽了容貌福利的人最懂一张好皮相的优点,郁启明摸出了快一个月没有用的护肤品,慢条斯理开始在自己的脸上抹。
郁启明的手机在这一天里,安静得有些过了分。
除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和信息以外——那一个不小心“冒犯”到了他的人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一种智慧的缄默。
仿佛知道这个时候他但凡再往郁启明眼前多蹦跶一下,就只能落一个前功尽弃的下场。
托郁早早送的那一束花倒是开得越来越好了。
放置在了餐桌,平白给那一处增添了几份小意境的美。
走出房门的郁启明盯着那束花看了一会儿,忽然就记起了之前被他随手放在床头柜上那一支红玫瑰。
红玫瑰离开水,已经有些枯了,花瓣黏黏地挂坠着。
郁启明把它也一齐插进了花瓶,和那一捧白桔梗挤在一起。
好不好看两说——好吧,就是不好看。
不好看就不好看吧。
反正也没其他人看见。
午饭结束后,郁早早重新回去睡觉,郁启明就拿着钥匙一个人出了门。
在小区外的老街口闲逛了一个钟头,又在一间咖啡馆的门口盯着菜单看了一刻钟,郁启明在走出半条街后,重新掉头,最后还在咖啡馆点了一杯热拿铁。
浅浅喝了两口,他满足地喟叹出了声。
冬季的日光有一种又薄又透的亮,郁启明双手交握着热咖啡坐在小公园的椅子上。
他在日光底下看来来往往的人,匆忙的,不匆忙的,他们在这个路口相遇,又在下个路口各自朝南朝北分开。
郁启明喝了一口咖啡,抬头,恰好看到了不远处有牵着绳子正在遛狗的一位年轻路人。
被牵着的,是一只看上去很漂亮、很温顺的金毛犬,它摇着尾巴,偶尔停下来嗅一嗅路边的花坛,抬起毛茸茸的头时,又会露出一双憨直温润的、湿漉漉的眼。
郁启明尝试着让自己与这条漂亮的金毛狗对视,漂亮的狗子看到了他,朝着他友好地摇了摇尾巴,然后咧开了嘴吐出了舌头——郁启明坚持不到三秒钟,浑身冷汗地败下阵来。
——裴致礼大概依旧以为,郁启明对狗的恐惧,只来源于他幼年时候被狗追着咬屁股的这一段经历。
郁启明曾经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告诉过他:“从那以后,我就有点怕狗了。也不是特别怕,只是在看到狗的时候,我都还是尽量会绕道走。”
裴致礼偏离重点,只关心他关心的问题:“所以,你真的被那只狗咬到了屁股?”
郁启明说:“没有,我跑得快。半路又碰到了早早,早早手里提着一根比她还高的木棍,直接把那条狗给揍得嗷嗷叫。”
裴致礼翻了一页手里的书,语气不明地评价:“听上去你像是一个正在等待被拯救的莴苣公主。”
郁启明沉默了两秒钟,选择回馈一个嘲讽:“有些人看上去高冷到不行,竟然还熟读《安徒生童话》?”
“是《格林童话》。”裴致礼纠正,他放下手里的书看向郁启明:“试过脱敏训练吗?”
郁启明说:“没有。”
然后裴致礼微微笑了一下,问他:“想试试吗?”
——试过很多次。
后来。
在他对狗的恐惧增加到甚至听到一声狗叫都不得安眠的时候。
他试过。
试过很多、很多次。
郁启明的手指在金毛狗靠近他的时候开始发抖。
漂亮温顺被人牵着的金毛狗从他的身前走过,柔软的毛发扫到了他的小腿。
郁启明的颤抖从他的指尖开始传导到了他的全身。
日光盛大,郁启明不清楚自己到底僵硬了多少时间,直到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的觉察到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郁启明尝试过循序渐进的脱敏训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保持着一月两次的频率与心理医生见面,他心态积极,想要解决问题,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
甚至在后期,他已经接受了心理医生关于:“或许可以试一试跟您的伴侣一起养一只小狗。”这种建议。
然后乔丰年就当着他和心理医生的面直接掀翻了桌子。
他说:“不治了。不就是怕狗吗?什么大毛病,天底下怕狗的人多了去了,影响他们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吗?不影响吧,不影响就到此为止了。”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乔丰年转过身,替他围了两圈围巾。
他说:“真没事儿,我又不笑话你,养什么狗啊就养狗,你不嫌烦我嫌烦,又要铲屎又要遛的,你有这个精力不能放我身上吗?”
郁启明被围巾裹住了半张脸,他站在冷风里问乔丰年:“真的可以吗?”
乔丰年的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不知道是冷风吹红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斩钉截铁讲:“可以,都可以,郁启明,只要你能过去,什么都行。”
郁启明想,可惜,他好像一直没能过去。
裴致礼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并不知道他的举措会让郁启明感到过界——郁启明清晰知道裴致礼的无辜。
心知肚明、点到为止的互相逗弄是成年人不算过线的暧昧,何况当时氛围那么好。
在郁启明面无表情讲出“不想听”的时候,裴致礼那一瞬间的茫然里甚至带着几分惊慌。
他想必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才病急乱投医,连送一束花都只敢托郁早早转交。
——正如郁早早所说,提一句他不喜欢白花已经足够。
对着裴致礼讲乔丰年这个名字,是太过无礼。
何况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郁启明有心先拿腔作势。
他故作肤浅、引人上钩,现在回过头又烦他不知轻重,嫌他拿人的噩梦作筏,去讲有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可郁启明不想听他的故事。
他不想听。
如果裴致礼不是一味药效极佳的止痛药,如果郁启明失恋的苦痛不是因为他而有所好转——
——郁启明实在想要裴致礼过界的关心,他也真心享受对方的殷勤。
可郁启明想要的只是止疼药,他不想再碰爱情。
裴致礼汲汲营营想要的,就是郁启明不想给的。
不公平。
是不公平。
情绪交易也应该要等值交换,只要不给未免显得既无耻又贪婪。
郁启明对着冷风叹出一口气,呼出的白雾被卷着吹散在半空。
还是不要做伥鬼了,勉力去做个人吧,郁启明。
【作者有话说】
郁启明,他只是不知道你后来的经历,知道之后,他会心疼疯了的。
第48章
冬至过了还不算久,日落依旧早。
郁启明回家之前在小区楼下便利店给预估已经起床了的郁早早带了一份关东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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