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礼的状态则与郁启明高度一致。
就算裴致礼这几天正在兴头上,也免不了到了在一天的高强度工作之后,与郁启明相顾两无言。
裴致礼大概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他看上去并不很想与郁启明保持这种下班之前相顾两无言的状态。
他也很不想看到郁启明那一脸迫不及待想要下班回家的表情,连跟他告别的时候都语带敷衍。
——虽然郁启明一向敷衍,但是至少以前的时候,他的语气温柔,叫人以为那些话都出自于他的真心。
可这几天,郁启明连最后的虚情假意都懒得跟他装了。
裴致礼受不了这个。
他选择解决这个问题。
而他选择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十分简单粗暴,以及有效。
在跟裴董的斗争获得一定的胜利成果之后,裴致礼和郁启明核对了两周的行程。
在主动排除掉层层叠叠无用的会议与应酬之后,他终于成功地把之前预备的出差时间往前提了整整一周。
而这一周又恰好撞上了耀华集团在Z市新投的生物医药实验室的落成仪式,于是他包袱款款,拎上了郁启明,美其名曰要参与实验大楼落成剪彩仪式,实则假公济私,裹挟着郁启明一起逃离了裴董主持的年终会议。
裴致礼满意道:“周一落地Z市,周二剪彩,然后再赶赴平川做调研,时间上很宽裕,你觉得呢?”
身为一个打工人,郁启明绝对不会拒绝任何形式的摸鱼。
郁启明坐在裴致礼的办公桌上一边抓紧时间对着电脑修改文件,一边恳切道:“可以的,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裴总。”
总经理办公室的大灯是冷色调的,冷色的灯光之下,郁启明的皮肤被映照出一种接近羊脂玉的浓白色泽。
他说,没有任何问题,又玩笑似地叫了一声裴总。
抬起眼珠轻飘飘望过来的一眼,那一对漆黑的眼珠简直烨烨生辉。
——美而自知的人就是这样的。
他太知道怎么叫人更喜欢他。
裴致礼多看了两眼,然后微微翘起嘴角。
郁助开始专心工作,一时间无所事事的裴总便专心欣赏郁助美色。
只是看久了,又被人飞了一记眼刀。
裴致礼见好就收,收回目光后就转身走到一旁的花架底下拿出了一个小水壶。
从郁启明办公室搬过来的这一盆发财树在短短几天里已经被他养出了绿意,连枝带叶都在寒凉冬日里恢复了几分生机。
为防功亏一篑,不能在郁启明面前邀功,裴致礼对这树的上心程度已经仅次于郁启明和耀华集团了。
裴致礼开始专心致志替树浇水。
郁启明敲下回车键,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裴致礼又在摆弄那棵树。
树是他的,老板也是他的,打工人知道这个时候只要多讲好话就可以了。
于是他讲:“不愧是裴总,好一手妙手回春的本事。”
裴致礼摆弄了一下那发财树的枝叶,一脸自然的接受了郁启明的夸奖。
他说:“是的,养花如养人,都得上心。”
……裴致礼语文是不大好。
这话说得,真有一种叫人汗毛倒竖的酸。
郁启明撸了一下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重新转过头去继续改他的文件。
裴致礼只觉得郁启明故意装愣那样子太有趣。
要不是不方便在这个时候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他遗憾着收好了水壶,又走到旁边去泡茶。
醒了一遍的普洱,带着浅淡的香气。
裴致礼站在茶具旁,意态闲适地替人刮去浮沫后,才给人端到手旁。
操心的命,端过来了还要讲一句:“小心烫。”
郁启明双眼盯着电脑屏幕,目不斜视。
“谢谢。”他很客气:“您辛苦了。”
裴致礼微笑道:“不客气,您慢用。”
这语气。郁启明没忍住,侧过头看他一眼,裴致礼也微微俯身正在望他。
目光对视上了,裴致礼就心满意足地又弯了弯嘴角,然后对郁启明说:“您忙您的吧。”
真是,奇奇怪怪的。
郁启明盯着那一泡的茶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落回文件。
只是看过了三行字,回过头咂摸了一下裴致礼那语气,又觉得好笑。
两个人就这么心情还算愉快地忙到了九点。
临近下班前裴致礼接到了一个电话。
郁启明合拢电脑,端起一旁已经凉透了的普洱喝了一大口。
裴致礼半靠在办公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签字笔,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语气凉凉道:“裴时雪,你确定你自己想清楚了?”
裴时雪似乎情绪很激动,裴致礼松开手里的笔,吧嗒一声,签字笔掉落在办公桌面。
郁启明掏出手机,最后捋了一遍信息,同时一心二用,高高竖起耳朵听八卦。
“我不关心傅清和的态度。但请你对自己的生命负起最基本的责任,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纵容你的任性,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哪个国家有哪条法律规定傅清和必须是你的狗。”裴致礼说:“裴时雪,你如果脑子发热,我建议你从二楼房间直接往下跳,跳进池塘里泡上一个钟头没准脑子就清醒了。”
郁启明被裴致礼的话惊得错手点开了一条已经回复过的信息。
啧。
还得是裴时雪。
玩得真花。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裴致礼嘲讽完裴时雪的下一秒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显然并不想再多听一句从裴时雪嘴里说出来的疯话。
郁启明看着握着手机的裴致礼,不怎么走心地问了句:“裴时雪先生还好吗?”
“挺好的。”裴致礼表情漠然地把手机丢回办公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谁能折腾得过他。”
郁启明:“……哦,那就好。”
三分钟后。
裴致礼认命似地叹了口气,重新又拿起了手机,然后转过身对郁启明说:“……我回去看一下他。”
……。
郁启明微笑应了一声:“好的,路上小心。”
冬日夜寒,郁启明开车驶出公司的地下车库,刚开过两条街,天上飘起了细细的冷雨。
他曲起握着方向盘的食指,随着午夜电台情歌的节奏轻轻敲击。
红灯车停,天上的冷雨渐渐变大。
这些冷雨在体感上仿佛直接带走了S市冬日最后一丝暖意,让世界短暂陷入了没有任何温暖的冷房。
车载空调吹不暖郁启明的手,看着这模糊了车窗的雨,他突然就想起不久之前裴致礼劝裴时雪讲的那些话。
裴致礼劝裴时雪跳进水池里冷静冷静——裴时雪但凡听劝,今晚上估计整个裴家的人都得围在春山耀华的ICU门口烧高香。
然后,再把对着裴时雪说风凉话的裴致礼判上死刑。
也或许——
或许裴致礼都不需要对裴时雪说什么做什么,毕竟他从出生的那一秒开始,在某些人的眼里就已经是在犯死罪了。
红灯跳绿。
绿色的灯光碎片似地浮在被雨润湿了的柏油路面。
郁启明踩下油门,车轮碾碎一地碎光。
——人类感情的形状必然是奇形怪状的,郁启明想。
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一个标准的容器可以盛放这种奇形怪状的感情,它们形态各异,甚至连温度也并不统一。
灼热的,冰凉的。
平铺直叙的,蜿蜒扭曲的。
爱人与爱人之间的。
亲人与亲人之间的。
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谁必须要爱谁。
——郁启明做不到简单用三两个字来形容裴致礼和裴时雪这一对兄弟的关系。
就像他也做不到用三两个字来形容自己与几个亲人的感情一样,郁启明曾经花费了巨量的时间去整理自己对于零星几个亲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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