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都行。”
那一束花存在的痕迹太强烈——那一朵红玫瑰在那一捧白桔梗的中央,又显得过份刺眼。
裴致礼竭力装作不在意,开始环视着打量房屋,只是粗粗扫一眼就发现这一间屋子里女性独居的痕迹过于明显。
裴致礼收回目光,不方便再细看。
水声沸腾。
郁启明打开了三个柜子,在最后一个柜子的最深处找到了一包玫瑰花的茶包。
郁启明瞄了一眼保质期,又问裴致礼:“玫瑰花茶,可以吗?”
裴致礼看向郁启明手里那一个茶包:“……可以。”
冲泡花茶的陶瓷杯壁上画着经典的卡通形象,玫瑰花的茶包经由沸腾了的热水冲泡,很快就散发出一阵清晰的花香。
郁启明端起卡通茶杯递给裴致礼:“小心烫。”
花香的存在感太强,不免令裴致礼如鲠在喉。
只是上楼讨一杯茶都是他费尽心思得来的,他总不能现在说不要。
裴致礼伸手接过那杯茶,还要心甘情愿讲一句:“谢谢。”
“客气。”郁启明指了指沙发,说:“随便坐。拼图在我房间里,我现在去拿过来。”
裴致礼朝着他微微颔首:“好的。”
郁启明进了房间,裴致礼收回了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然后落到手中这一杯花茶。
陶瓷杯壁太烫,烫到了他的指腹和心脏,裴致礼放下了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揉搓了两下,顿了顿,他又偏过头,看向了那一捧花。
郁启明不知道坐在客厅里的裴致礼已经因为一朵红玫瑰陷入了无端的焦虑。
他走进房间后,很快就把那一副放置在自己床尾的拼图小心翼翼地搬了出来。
废了不少时间重新拼出来拼图已经被郁启明稳妥地放置进了画框,只是一整副拼图的角落和中间分别缺漏了两块拼图,让这一整副画凑不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缺漏有点显眼。”郁启明把拼图搬到客厅。
他放下画框,指了指空余的两个地方对坐在沙发上的裴致礼说:“不知道裴先生看了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裴致礼说:“随他去。”
郁启明:“……好的。”
裴致礼对于裴时雪的耐心时好时坏,郁启明从多年以前一直到现在也没能琢磨透其中的规律。
裴致礼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那一副拼图前,弯下腰又仔仔细细盯着这一幅拼图看了一会儿。
婚礼,签字,美丽的女人。
这是一幅指代意味太浓的画作。
“这东西是傅清和送他的。”裴致礼看了一会儿之后,直起腰,微微靠近站在身侧的郁启明:“在他们分手的第二年。”
郁启明不方便评价任何有关于裴时雪的事,他谨慎保持沉默。
裴致礼倒也不在意郁启明的沉默:“傅清和一直有一个未婚妻,他们从小认识,感情不算糟糕。”
……略有耳闻。
郁启明想,虽然许大宝同学辱骂傅清和的基础时间是三十分钟起步,但是哪怕厌烦情绪浩浩荡荡,可到最终收尾的时候,她又总会不冷不热地添一句:“算了,他也是没办法,他想结婚吗?他想才怪,他都快被姓裴的那个男的折磨疯了,哦不,傅清和已经被折磨疯了。”
孙大宝对傅清和的厌烦里总会夹杂着一些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他们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今年的五月。”裴致礼语气平静丢下炸弹:“裴时雪已经收到喜帖了。”
?
郁启明这次是真的惊到了:“真的?”
这么大的消息,孙大宝居然瞒得那么紧?还有……
郁启明没忍住,还是多嘴问了句:“那……裴时雪先生还好吗?”
“挺好的。”裴致礼说:“能吃能睡。为了不忘记这个大喜日子,他还特意将这一张喜帖贴到了自己床头,说是等到了他结婚当天,他要送一份大礼给傅清和。”
……。
郁启明说:“裴先生没事就好。”
“他会想通的。”裴致礼似笑非笑:“仅仅是只是因为需要婚姻就可以放弃爱人,这种人并不值得留恋。”
郁启明的嘴角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掠过拼图上穿着婚纱的女人,然后微微垂下了眼睛。
送裴致礼出门的时候,郁启明听到窗外的夜风好像又大了些。
天气预报说寒流来袭,明日有雨,或许S市接下来又将迎来一场漫长的冬日阴雨季。
电梯下行。
电梯数字从3跳转到2,郁启明听到了口袋里的手机跳响铃声。
电梯数字从2跳转到1,裴致礼伸出手说:“我来拿吧,你接电话。”
电梯停住在一楼,郁启明说:“没事,你手不方便。”
电梯缓缓打开。
裴致礼偏过头,看向郁启明:“是不是有点了小题大做了?”
说这话的时候,裴致礼的脸上挂着放松的、浅淡的笑意,望着郁启明的目光专注。
郁启明无知无觉,一边抬脚预备走出电梯,一边想开口反驳裴致礼。
电梯门打开。
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郁启明看到了低着头的乔丰年。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
对方本来一直低着头,眼睛盯着打不通电话的手机屏幕,直到他若有所觉,缓缓抬起头。
弄堂里穿过一阵呼啸的穿堂风。
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的寒意,一直吹到了电梯井。
郁启明的手机铃声停止。
是乔丰年挂断电话。
裴致礼顺着郁启明的目光落到了站在电梯外的那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脸色煞白,眉眼疲惫,眼眶也是红肿的,只有漆黑的眼珠带着病态的莹亮。
他的眼珠在郁启明的身上定了一会儿,倏忽一瞬,眼珠偏移,那道目光又定定投到了裴致礼的身上。
静默的,他缓缓凝出了一个笑意。
乔丰年收好了手机,把它放回口袋,第一次没有放进去,他又试了一次,放回去了。
“好巧。”乔丰年说,“这不是裴总嘛,好久不见了。”
裴致礼望着乔丰年,缓缓收拢笑意:“……好久不见。”
“你这是有什么急事儿找郁启明?”乔丰年笑着说:“他再劳碌命也得有个头吧,这大晚上的。”
裴致礼说:“不算公事。倒没太注意时间,呆得久了点。时间是挺晚,乔先生是有事?”
电梯在他们两个人的聊天声里缓缓合拢。
郁启明伸出手挡了一下:“出去聊?”
裴致礼垂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接过了郁启明手里提着那一副拼图,这一次郁启明松开了手,很顺利就被他拿了过去。
郁启明先出的电梯。
他望着乔丰年,对他说:“不好意思,刚刚不方便电话。”
乔丰年说:“不关你的事儿,我看见了的。”
他眼皮红肿,目光落在郁启明的身上:“听说你发烧住院了,不放心,回来看看你。”
郁启明抿了一下嘴:“你一个人?开车回来的?”
乔丰年没所谓地点了一下头。
“开了多久?”
“六个钟头。”乔丰年说,“还成,没怎么太超速。”
“我没事,已经出院有两天了,小感冒。”郁启明说:“以后不用这样,太危险了。”
乔丰年笑了下:“就开六个钟头的车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他转过头,目光又轻飘飘地落到了一旁裴致礼的身上:“裴总还没走呢?这是等什么呢?哦,说起来裴总,你回国一年多了吧?外公话里话外提起你好几次了,他老人家一直惦记你。”
裴致礼说:“回国之后一直事忙,来不及上门拜访,过两天一定。”
乔丰年笑道:“忙什么呢?哦,忙着大晚上地来同事家呆到忘了时间呢?您看您这也不是在忙什么正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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