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是多久?乔丰年还没有具体的概念,但对于小孩来说,那大概是很久很久很久。
“他会游泳吗?”
“……他不会。”
“那他好厉害,没有被淹死,是因为他套着游泳圈吗?”
“不是,是因为他抓着一根绳子。”
“那根绳子是不是割伤了他的手?。”
是的,乔简明回答乔丰年,绳子割伤了他的手。
松开会淹死,所以只能紧紧抓着那根绳子,他坚持过了十五分钟,他活了下来。
反复的高烧和肺炎,一个人住的病房,没有爸爸妈妈,他甚至不愿意开口说话。
或许,是因为在进入医院前他喊了太多的救命?
乔丰年不知道,他再次觉得“弟弟”好像很可怜。
回家的路在记忆里变得很遥远,乔丰年趴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暖的,热的、最安全的怀抱。
这一年的年终在雪意中落幕。
总结归纳这一年的收获,或许也只有愚蠢的五岁的乔丰年,以及愚蠢又可怜的五岁的裴致礼。
愚蠢尚未结束,可怜亦未停止,事物的发展不以小孩儿的意志为转移。
乔丰年六岁,他的爸爸妈妈开始频繁地发生争执,一开始是因为“弟弟”,发展到了后期,已经不单单只是因为“弟弟”。
春天到来之后,再没有一场大雪可以掩盖他们的裂痕,即便大人并不愿意,但乔丰年还是清晰地看到了这个裂痕。
裂痕不会被弥补,裂痕只会越来越深。
平静的争执,激烈的争执,有道理的争执,没有道理的争执。
幸福摇摇欲坠,乔丰年开始期待某一天的早上能够得到父母如往日一般异口同声的早安,但是期待永远落空。
乔丰年一直等到春天结束也没等来早安。
没等来早安,也没等来“弟弟”。
春天之后,乔丰年被送到了外公外婆的身边。
乔丰年七岁,开始对爱情和婚姻有了自己浅薄、单一的理解。
妈妈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把属于他们全家人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拿剪刀剪碎,又会在全部剪碎之后,重新把所有的照片完整打印,归置原位。
乔丰年查看过那些照片,它们和之前的没有多少差别,照片上人和人的笑容、人和人的拥抱、人与人的感情早早就被定格——只是照片不是那张照片了。
他的爸爸妈妈依旧没有离婚,他们互相对峙,寸步不让,妈妈问乔丰年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乔丰年说愿意,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夸他乖宝贝。
可乔简明不愿意。
他说他依旧爱妻子,他不愿意失去她。
那一年,乔丰年在外公家等来了第一场雪。
而乔简明在妻子和裴致礼之间,终于还是选择了妻子,放弃了裴致礼。
这一年,大雪落满了一整个南方。
乔丰年在外公的书房里写大字,老式的花窗外,正对着一棵遒劲的腊梅。
他一笔一划写:
【江南无所有。】
窗外的雪盖住了腊梅的花枝,他的妈妈一个人拢着厚重的毛衣缓步走过树底。
【聊赠一枝春。】
乔丰年八岁,再一次见到了裴致礼。
春末夏初,腊梅变成一棵浓绿乏味不开花的老树,裴致礼站在苏宅的门口,乔丰年隔着一扇玻璃窗同他对视。
他还是瘦,但是看上去长高了很多——几乎已经和他差不多高。
同时,乔丰年惊异地发现,他们长得很像,尤其上半张脸,从眉骨到鼻尖,侧脸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可他姓裴,他叫裴致礼,他应该和裴时雪长得一样,而不是和他乔丰年。
裴时雪才是他的哥哥,乔丰年不是。
他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可续接正文74章。
* * *
想免费的,但不知道怎么才能设成免费,对不起我真的太蠢了QAQ。
以后想想办法,一定会给大家免费补一章回来。
然后,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这周我来得及的话会补一章正文的。
最近各种病毒来袭,读者太太们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去医院一定一定一定要戴口罩【……】
第0081章 【江南无所有2】乔丰年视角
乔丰年接到电话的时候,脑子里是一团浆糊。
乔简明刚拿了大项目,身先士卒,跟着几个干部一起去了非洲,乔简明一走,苏照春又一向不多管,乔丰年一下子恢复到了绝对的自由。
沉寂好几个月的乔公子重回夜场,顺理应当地被几个狐朋狗友搭住了肩膀借口灌酒。
红的、白的、甜的、辣的,喝到差不多顶了,又不知道从哪里被推过来一个漂亮的姑娘,姑娘挺热情的,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贴,放在以前,乔丰年也不至于这么没品,一把就给人推开,怎么都得给姑娘留点面子。
可能大概还是喝多了酒,他嫌烦,少爷脾气上来了,直接就冲着人喊滚。
夜店酒吧的舞曲鼓点咚咚咚地响,敲得乔丰年脑子里那根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直挺挺扯着的弦马上就要断。
但还没断,就生拉硬扯,紧紧绷着。
乔丰年闭着眼,手扶着眼,一旁朋友见他落单,凑过来问他怎么了,不喜欢?还嫌不好看呢?电影学院的校花了。
乔丰年皱起眉头推开人。
校什么花,一个电影学院能有八百个校花。
仔细算算,乔丰年是空窗了快一年了,一年,蛮长的一段时间了,能空窗一年,乔丰年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是过了那个少年冲动的劲儿,所以,他现在对这个东西、对任何人都提不起任何兴致。
不想亲,不想抱,不想哄,也不想做。
他就想一个人躺着,想点天马行空的事情——这一年他就是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朋友又给乔丰年拿了杯酒,说:“行了,知道你抑郁,抑郁就喝酒。”
乔丰年接过了酒,他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夜店垂挂的水晶灯。
他愣愣看了一会儿,缓慢回神。
一口把酒蒙了,乔丰年伸手拍了一下朋友的肩膀:“喂,你说……”
朋友凑过来:“什么?什么漂亮麻雀?什么东西,大声点,我听不见!”
乔丰年提高嗓子吼:“喝你的吧,我走了!”
朋友一脸懵:“唉,对我生什么气啊乔丰年,我又不是裴致礼。”
很好。乔丰年想,听到这个名字,他更生气了。
初夏的街头夜风还带着凉意,乔丰年走出夜店,一个人晃荡到了街边。
绕着江畔走了几百米路,他找了个长椅坐下,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烟。
等到要点了,突然又想起来上次——九个月前的跟人见面的时候,对方闻到了那点烟味,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的场景。
乔丰年咬着烟,开合着打火机,觉得这小孩儿真的挺装的,裴致礼不也抽烟吗?怎么就能跟他亲亲热热凑一起说话吃饭呢?
哦,可能是因为,他拿的奖学金是用裴致礼的名字设的,所以他眼瞎,觉得裴致礼那个东西是个好人。
眼瞎!纯眼瞎!
乔丰年烦躁地反复拨弄打火机。
点着的这一抹火焰像是倒映在江水里混沌晃荡的灯火。
乔丰年听到自己的心脏被火焰炙烤的声响。
啪嗒一声,打火机重新合拢,火焰熄灭,只剩下他那一颗半焦不焦的心,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提着,在夜空里晃荡。
——其实……
乔丰年想,倒也不能这么说他,毕竟他年纪还小。还小。
一个小孩儿,懂什么好的坏的人?
乔丰年在心里缓缓收回眼瞎这两个酸字,咬了咬没点的烟蒂,缓缓靠倒在长椅。
夏日的夜空明亮,点缀着细闪的星。
乔丰年想,小孩儿叫什么名字来着?什么、什么星?
什么星?
名字都没记住,就天天脑子里晃荡他那张脸。
九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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