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走一边跟他讲:“过去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负一楼大概有些空荡,连带着手机外放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回声。
“每天没什么事情,就一个人坐在外面的沙滩椅上听海。有一天,奶奶飞过来看我,其实是她怕我一个人太寂寞。”
裴致礼走过一个拐角,脚步微顿,他看向镜头,问郁启明:“你觉得我那个时候寂寞吗?”
郁启明手指划过水杯,白开水温热,熨帖他的指尖,他垂下眼,微笑着讲:“我不清楚你的想法。”
裴致礼说:“你不清楚的其实是我当时的处境。”
郁启明想,他怎么会清楚裴致礼当时的处境?他没有办法和途径得知裴致礼的处境。
裴致礼显然看清楚了郁启明的表情,他抿了一下唇,低声讲:“到了。准备好了吗?它很可爱的。”
视频的那端灯光微弱,除了裴致礼自带回应的话以外,背景音里,还有不怎么清晰的、低低的呜咽声。
郁启明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糟糕预感直冲脑门,然而视频那头的裴致礼无知无觉。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柔软的笑。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出了许多真切的期待,他说:“其实之前我就想问问你,像小满那样活泼性格的狗如果不喜欢的话,沉稳一点的你会不会喜欢?”
摄像头在郁启明毫无预备之下翻转。
镜头里,软垫上,被吵醒了的白毛小狗呜咽着打了个哈欠,它张开了嘴,蛮开心地冲着裴致礼摇了摇尾巴。
镜头外的裴致礼蹲下了身,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白毛小狗的下巴。
郁启明坐在原地,两只手臂上当场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裴致礼依旧无所察觉,他说:“可不可爱?才两个月大,和小满小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郁启明深呼吸了一下,可是依旧没有按捺住情绪,他低低喊了一声:“裴致礼。”
“——我给它取了名字,叫Hesper,你介意、怎么了?”
裴致礼被打断,他像是愣了一下,才笑道:“郁启明,它只是个小奶狗,不会追着咬你,隔着屏幕也会害怕吗?我只是想介绍给你认识一下,它妈妈——”
“可我不想听这些。”郁启明听到了自己用最冷淡的声音拒绝了裴致礼的好意。
裴致礼是无辜的。
郁启明很冷静地想,他不知道那些东西,他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所以,他是无辜的。
只是,
可是……
郁启明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些因为恐惧而生的东西随着情绪的上涨甚至开始缓慢蔓延到了他的脸颊。
郁启明僵硬着声音对裴致礼说:“不好意思,裴总,我不——”
郁启明仅剩的理智控制着他吞下了后半句话。
裴致礼翻转了镜头,他盯住郁启明的同时,也缓缓收起柔软的笑意。
他脸上甚至有一闪而过的茫然和无措,他显然瞬间觉察到了自己冒犯了郁启明,可是他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做了什么事情冒犯到了他。
从头到尾,他只是想找一个顺利应当的借口,在这个气氛不算太差、时间点也刚刚好的夜晚,去和郁启明解释一些旧事。
可他用找错了方式。
裴致礼的无措只停留不到三秒,他在冷静下来的第一时间开口道歉:“抱歉,郁启明,我——”
郁启明说:“不,跟你没有关系。”
他的恐惧,他的情绪,这些都跟裴致礼没有任何关系。
“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真的,不好意思。”郁启明在挂断视频前,尽力控制住自己恶劣的情绪,最后对裴致礼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虽然那四个字冷淡到几乎能结成冰。
果断挂断视频,郁启明直接丢开手里已经发烫的手机,然后一整个人蜷缩地坐进沙发。
他侧着脸看了十分钟窗外的万家灯火试图平复心情,可惜效果不佳。
缓慢爬升的厌恶和恐惧是经年不散的阴影,裴致礼是很无辜,可是让郁启明陷入了恶劣情绪的罪魁祸首却也依旧是他没错。
所以,郁启明想,他既无辜,又不无辜。
对,
他也没那么无辜。
郁启明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到那一支被他丢开的手机,他起身,走到桌子旁,重新拿起了手机。
新西兰。
叮咚一声,摆放在吧台上的手机跳出一声信息提示。
裴致礼放下撑住额头的手,拿起手机。
正坐在他身边喝椰奶的钟遥山故作好奇地偷瞄了一眼,问:“谁啊,大晚上的给发信息,不知道你休假吗?”
裴致礼不说话,他解锁手机,点开信息。
钟遥山放下椰奶:“嗯?是小郁?”
裴致礼抬头,瞥了钟遥山一眼。
钟遥山咻得一下收回了眼,捏起杯子闷闷又喝了一口奶。
看一眼都不让看,看一眼怎么了?少块肉吗?
何况,郁启明这个人他是最了解的,知情识趣又懂分寸,工作上要没什么大事,不会大晚上还给人发信息的。
他这不也是关心集团的发展嘛……
裴致礼显然并不关心钟遥山这一份“退休”之后依旧惦念江山的心。
他举起手机,微微偏了偏身体,挡住钟遥山的目光。
【它很可爱】
【只是我不喜欢】
【抱歉。】
【新年快乐】
【微笑.jpg】
裴致礼想要回复,却又怕多讲两句更惹他生气。
……是他太心急,太心急。
裴致礼,你不该这么心急。
【作者有话说】
裴觉得氛围很好,试图提起当年——长了嘴,想解释。
只是切入的方式大NO特NO——碰到了星星的雷点,直接瞬爆了。
* * *
好像有点短小……
第47章
晚上十点零五分,郁启明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懒懒散散地看游戏攻略。
大门刚一发出响动,郁启明就十分警觉、又极为果断地丢开平板,然后端起咖啡快走两步到洗手池旁。
郁早早推门进屋:“……我回来了。”
郁启明冷静地把咖啡倒入下水道,打开水龙头,冲干净杯子
处理完罪状,郁启明向后侧了一下身体说:“嗯?那么早?”
“哦……不然怎样,我该夜不归宿吗?”她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咖啡?”
“——那我可能会报警。”郁启明故意忽略到第二句,他放下杯子,擦干手走进客厅,等看清楚了郁早早的情状,他一时愣在原地。
把郁早早上下端详过了两遍,郁启明才再次开口,轻声赞叹道:“陆医生好周全的人,给你送花都兼顾红与白,一送就送两束,真是别出心裁。”
两只手一边各捧着一束花的郁早早朝着郁启明直接翻出一个白眼。
她走到郁启明身旁,近乎嫌弃地把其中一束白色的洋桔梗递给郁启明:“这是你的!”
郁启明愣了一下,确认过了郁早早没有开玩笑后,慢吞吞地伸出手把那束洋桔梗接了过来。
“……陆医生未免太客气。”郁启明讲:“劳你替我向他道谢了。”
“——你要我向谁道谢??”郁早早一脸牙酸,震惊反问:“不是,你要我向谁道谢???”
郁启明朝着郁早早晃了晃手里的白桔梗花,微笑道:“向陆医生道谢。不过,下次你和陆医生约会就约会吧,这是你们的事情,倒也不必还特意给我送花。”
郁早早瞪圆了眼睛:“郁启明,你聪明的脑袋瓜子今晚离家出走了吗?不是,陆今安送你花?你怎么个逻辑才能说出这种话?”
郁启明微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裴致礼送的,裴、致、礼!”郁早早提高声量:“他!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让我!替他!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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