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启明吸了吸鼻子,侧过头去看一旁安静如鸡的郁早早。
“……粥什么时候能到?”
郁早早面色莫名,语气幽幽:“可能是现在就到,也可能这辈子都到不了。”
郁启明沉默了一下,问她:“这是许大宝给你写的台词吗?”
是啊。
许黛宝的台词。
电影的结尾,女主角问她的朋友,她的爱人什么时候可以到这里来?
她的朋友——郁早早客串那一个角色。
她站在夕阳坠落的海滩边,一边握着沙子一边回答她:
——“可能是现在就到,也可能这辈子都到不了。”
夕阳倒坠,清晨的太阳升起。
郁早早看着笼罩在清晨日光里的那两个狗男男,真心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残忍了。
她僵着脖子转身走出病房:“那个什么,送粥的阿姨可能找错了病房,我到外面亲自去接她。”
门被郁早早用力甩上了,发出了十分惊人的声响。
郁启明对裴致礼说:“……不好意思,郁早早一向力气大。”
裴致礼听了,偏过头竟然是笑了一下。
郁启明看了他嘴角的弧度,微微垂下眼。
裴致礼倒是又开口讲:“我记得,你以前说郁早早脑子有时候像是被僵尸病毒污染过一样十分迟钝,性格又冲动,做人做事只凭狗崽子一样的直觉。”
郁启明记性绝佳,他一瞬间就记起来自己曾经的确说过这句话。
——人无完人,郁启明被郁早早气到的时候也会口不择言、背后骂人。
记起来之后的郁启明第一时间做出否认:“我没有说过,你不要污蔑我,要是被郁早早听到了,她会跟我断绝关系的。”
裴致礼显然也预料到了郁启明不会承认,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又抬眼看了一眼窗外。
“今日天晴。”他嗓音低柔:“郁启明,我给你批一天假,好好休息吧。”
* * *
郁早早拉长一张脸走出病房不到三步,就看到不远处的走廊转弯口,一个身形高大、五官带着几分凶恶气的男人正蹭头蹭脑地往这边看。
这个男人长得一副黑社会打手的样子,可是偷瞄的动作却无端显得有一种搞笑的猥琐。
而且,这人一眼看上去还有些面熟。
郁早早眯着眼睛朝着走廊口走过去,男人看到了她,立马直起了腰,朝着郁早早颔首,客气地叫了一声:“郁小姐。”
男人开口一说话,郁早早就记起来了这一份面熟来自何方。
她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开口问他:“哟,怎么地,又给郁启明送海鲜粥来了?”
周闵摸了摸头,赔笑道:“郁小姐说笑了,今天过来当然不是送粥。当然了,裴总那头倒也的确是订了七天的量,只是现在郁哥这边医生吩咐了叫饮食清淡,这两天先养养胃,所以这海鲜粥他这几天就那个什么,不太适合吃了。”
七天。
嗯。
郁早早不惊讶。
周闵又说:“其实吧,郁小姐,不瞒您说,裴总其实也已经发现了郁哥经常不好好吃饭的这个问题,他也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郁哥这两天在医院里住着,有医生还有营养师在,这每天到点了,有人会准时送餐上门的,郁小姐您其他的不用多费心,就盯着让他多吃两口就行了。”
郁早早听了,只想着,哎嘛,我这十八块的白粥钱岂不是白给了?
周闵还在说:“等郁哥出院之后,他的几餐饭,裴总家里的阿姨都会直接做了给送到公司里的,到时候由裴总亲自监督他!食物保管新鲜美味、营养绝对均衡,裴总那边也保证他会尽心尽力,严格监督执行。”
人高马大的周闵憨笑着对郁早早说:“到时候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
她放心,她很放心。
这郁启明看上去像是一条刚跳出水就被裴致礼抓到手了的胖头鱼啊,已经从头到尾都被裴致礼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这…这看上去不就是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嘛。
哦豁,郁启明以后再有个情绪上来,搞什么厌恶吃饭之类的估计都不得行了——吃小零食就更别想了!
郁早早忍不住畅想未来:到时候她就买一堆的黄瓜味薯片,对,不买别的,就黄瓜味的,然后每天当着郁启明的面咔滋咔滋吃!
看他嫌弃不嫌弃!
看他馋不馋!
看他会不会毫无自尊地对她面露祈求,然后对她说:亲爱的早早女士,尊敬的姐姐同志,求您恩赐一片薯片,黄瓜味的也可以,我很喜欢。
——哇勒个去,这也太爽了吧!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郁早早把自己脑补爽了,她抬起头,努力用假惺惺的口气朝着周闵客气一声:“其实倒也不必那么麻烦裴哥。”
周闵忙说:“这怎么能叫麻烦呢,这裴总是多么求之不得啊!”
郁早早:“……求之不得?”
周闵一时情急说了大实话,赶忙找补:“我的意思是,裴总肯定是希望能尽这一份对郁助的心意!”
郁早早一向对自家老弟的滤镜有一百层厚,她从来不觉得外人对郁启明产生“求之不得”的情绪有什么奇怪。
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男人看上去凶神恶煞不太聪明的样儿,没想到说话还真好听!
周闵偷瞄着郁早早的脸色,再次对着她强调:“有裴总的心意在,您尽管放心。”
心意。
……裴致礼的心意。
郁早早换了个姿势站着,假惺惺道:“心意是好的,的确没错。只不过,无事献殷勤……”
周闵立即肃容道:“您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就是有点……“不太合适。”
是有心意,也的确是献殷勤,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
郁早早心底翻了个白眼。
算了,争这种说词没有意义。
郁早早知道,归根究底,引狼入室的人是她,罪魁祸首也是她。
她现在但凡多说半个字都是在哐哐打自己脸。
她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不能被打烂了。
总之,无论如何,郁早早想,她又不是瞎的。
裴致礼是装都懒得装一下,她都看得出来的东西,她才不信郁启明那个心眼子比火龙果的籽都多的人看不出来。
所以……
“那就这样吧,”郁早早讲:“没事儿了,我放心的,我放一百个心。”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忘掉上一段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启下一段恋情,跟人毫无道德玩暧昧也好过一个人寂寞地反复咀嚼情殇。
只要郁启明乐意。
只要他乐意。
怎么都行。
郁早早一堆歪理把自己说服之后,她终于如释重负地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行了,那就这样吧,我已经悟了。”
周闵还想再附和两句,只是放在衣兜里手机响了起来,是他之前定的的闹钟。
他赶忙掏出手机摁掉了铃声,想着该去病房那头提醒一下裴总时间到了。
只是没想到不用他提醒,病房门打开,裴致礼自己准时准点走了出来。
裴致礼一出门,郁早早就莫名其妙感受到了压力,她像看到了学生时代的教导主任一样瞬间挺直了背脊。
裴致礼跟周闵说了两句话。
郁早早偷偷朝着裴致礼瞄了过去。
嘶,你说奇怪不奇怪,忙忙碌碌一晚上过去了,这个人身上那一股拒人千里的“清冷矜贵”的劲儿却半分没被磨损掉。
人还是这么体面,这么好看。
不像她,她通宵了一晚上,眼皮发肿脸色发青,趁着回家给郁启明拿东西那点时间忍不住匆匆给自己撸了一个妆,只想着至少别叫人一眼看上去以为她是一条在太阳底下曝晒了三天的咸鱼。
人比人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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