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收回了目光,只当郁启明没听见,毫无压力地又问了一遍:“郁助,是去北海路16号么?”
裴致礼合拢手掌,目光落到车窗外。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看到了第一片雪花落到人间,他张了张嘴,想同人说一句,S市下雪了,却听到身旁的人嗓音温润,微笑着回答:
“麻烦你了林师傅,就去北海路16号。”
裴致礼闭上了嘴。
他静默地望向远方。
直接他听到身旁的人一声轻悄的惊呼。
“下雪了!”
裴致礼没有开口提醒,郁启明自己也会发现。
S市下雪了。
第0006章
这是一场于S市而言久违了的小雪。
去年阴雨绵延过一整个冬日,只用几粒敷衍的雪子勉强充作小雪,在天气预报和朋友圈里欺骗众人。
老林把车停在路边,打了双闪。
北海路两旁的梧桐树上坠挂了正在闪烁的灯火。
郁启明推开车门下车,冬日冷冽的气息伴随着细密的凉意扑到他的脸颊,他下意识耸了耸脖子,抬起眼睛看向天际。
圣诞夜的灯火正映照着冬日的第一场雪。
郁启明在合拢车门前微笑着同裴致礼道了一句:“圣诞快乐,裴总。”
裴致礼抬起眼,他的目光像是落在郁启明的身上,又像是落在他的身后,毕竟那里才有雪意和灯火。
“圣诞快乐。”
裴致礼说,他的目光从灯火上收回,与郁启明对视。
灯火闪烁在裴致礼的瞳孔,他嗓音低沉:“下雪天湿冷路滑,郁助路上小心。”
他的目光轻轻瞥过郁启明挽在手上的那一块羊绒围巾,又再次看向郁启明。
“做好保暖工作,注意身体。周末好好休息,再见。”
郁启明微笑着谢过老板,然后关上了车门。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郁启明目送了一会儿,等看不到汽车尾灯了才缓缓张开嘴呵出了一口白雾。
雪意虽好,然而冻人。
郁启明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里那一条围巾,伸手把它绕到了脖子上打了个结。
他拖着行李转身沿着长街往里走。
北海路旁的小酒馆坐满了正在欢度圣诞的男男女女。
落地窗的灯火映照着屋外细密飘落的雪花。
巨大的粉色圣诞树下堆满了礼盒。
郁启明多看了两眼那棵盛装打扮的粉色圣诞树,他走了过去,重新又倒退着回来。
放下行李,摘下手套,掏出手机,一气呵成。
郁启明对着这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来来回回拍了十张照片。
冬雪之下的圣诞灯火模糊了背景里那一整个巨大的粉色圣诞树,浪漫地让郁启明都觉得自己占了它的便宜。
郁启明收起手机,在原地站了两秒又多看了两眼那闪烁的灯火和飘落的雪花。
瑞雪兆……丰年。
郁启明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提琴悠长的尾音从不远处的餐厅传来,郁启明漫不经心转身,一辆银灰相间的汽车从他身侧驶过。
灯火映照灯火,郁启明抬眸。
落地窗口,灯火烨烨处,他的丰年正隔着冬日的雪意,坐在看上去十分温暖明亮的室内。
圣诞的铃声乍然响起,叮叮当当的音乐携带着欢欣,从郁启明身后那一棵粉色的、浪漫的、圣诞树的枝头倾泻而下。
郁启明看到乔丰年放下手里的酒杯,正微笑抬眸同对坐的女人微笑交谈。
优雅的提琴声和广播质感的圣诞音乐混杂在冬日夜色里,仿佛冲散了这一场冬雪。
郁启明站在一条街外的圣诞树下,认真地听完了一首圣诞歌曲。
他把手放到了大衣的口袋里,摸到了不久之前拍照的手机。
他重新拿出了手机,思考了一下,然后给乔丰年打去了一个电话。
雪意的确很浪漫,也的确很冻人。
郁启明站在冷风里三十秒,平静地望着落地窗边那一个若无其事与人谈天的乔丰年。
圣诞夜的初雪是一个足够有份量的惊喜,而北海路的灯火细密又浪漫,适合作所有爱情故事的开端。
郁启明收起没有接通的电话,转身拎起行李箱。
雪意在他转角走出北海路的时候渐浓。
暌违多日,郁启明终于在街旁的便利店买到了打火机。
他站在转角点了一支烟,细碎的烟火在风雪里燃烧,青色的烟雾飘散在落雪的半空。
郁启明抽完了一支烟,他叫的车也终于到了。
司机在他坐上车的时候笑着对他讲:“圣诞快乐。”
郁启明也扬起微笑:“圣诞快乐。”
“啊下雪了,等一下路上可能会堵车,今天还是圣诞,洋人的节日,真是热闹的来。”
司机絮絮叨叨地在讲话。
郁启明打开手机,把刚刚拍摄的粉色圣诞树一张一张删除,然后盯着手机屏,直到它自己暗了下来。
***
郁早早敷着面膜在客厅里练瑜伽,正把自己扭成一团的时候,大门口突然传来声响。
她撑着脖子往门口望了一眼,惊讶发现来人居然是她多日不见、早就被男人骗走了的老弟。
郁早早的目光落到了郁启明提着的那一个行李箱上,看到他丢下手里的钥匙,然后推着行李进门。
“出差回来?”
男人慢条斯理摘围巾,目光不冷不热地瞥过郁早早那一张黑黢黢的脸,然后拖着腔调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郁早早挺直脊背,吐出气息,从瑜伽垫上站起身。
“怎么电话都不打一个,吃了没?”
“飞机餐。”
郁启明把自己摔进沙发,搂了一个西瓜抱枕在怀里,一脸社畜的疲惫。
郁早早哦了一声,毫无姐弟爱:
“那,想吃泡面自己煮,想吃外卖自己点。”
郁启明把脸埋到抱枕里。
“吃不下,想吐,我歇一会儿。”
郁早早察觉到了什么,她看了一会儿抱着枕头坐在沙发里的郁启明,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等她收拾好自己再出门,郁启明也已经换掉了身上的西装大衣。
高挑清瘦的身材哪怕是穿着郁早早拼夕夕上五十块钱买的珊瑚绒睡衣也依旧不显臃肿。
此刻站在餐厅柜子前面挑选咖啡豆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即便是郁早早这个自认口齿恶毒的女人也不能违心说一句不好看。
郁早早欣赏了一会儿自家老弟的居家美貌,然后走到另外一边,打开柜门,从里面拿了一盒咖啡豆出来丢给他:
“今晚不睡觉了是吧,大晚上喝咖啡。给你,你家乔丰年特地留这儿的,吩咐我说你只爱这一口的。”
郁启明没接。
丢过去的盒子落了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郁早早微微一愣。
郁启明挑出了一款云南产的豆子,走到一旁操作咖啡机,路过地上那袋价格不菲的咖啡豆时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直接跨了过去。
郁早早双手抱胸,目光从地上那袋咖啡豆一直看到郁启明那张面色平静的脸。
“吵架了?”
郁启明转过头看了郁早早一眼:“没啊。”
“哦,那是乔丰年又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郁启明说:“我没生气。”
“哦,我不信。”
看来就是乔丰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要真没什么事儿他估计也记不起来自己还买了个房子。
郁早早凑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坚实的背脊: “说真的,郁星星同志,从今年过完年开始你俩就没有太平过。
“看来俩男人也有七年之痒。”
“就讲真,你要是预备分手,我可以给你介绍新对象的,你接受相亲这种模式吗?”
磨豆子的声音盖过了郁早早的声音,郁早早闭了一会儿嘴,磨豆完毕,郁早早再一次兴致勃勃讲:“你要能接受,到时候我能不能坐你旁边把你相亲的全过程拍摄下来做视频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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