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把玩着小西瓜,一边说道:“我姑在信里说,他们大家都夸你是个好干部,又聪明又厉害。”
顾立春嗯了一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聊聊正事,上回咱们说什么了?你的未完待续是什么意思?”
陈禹一听到顾立春问这话,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轻哼一声,“我就是故意吊你胃口,省得你一回来就到处跑,想见你一面都排不上队。”
顾立春:“……”
顾立春冷声说道:“你很欠揍,你知道吗?”
陈禹的回答更欠揍:“我知道啊。”
顾立春冷不防地踢过来一个扫堂腿,陈禹急忙躲闪开,他的身体很灵活,本来一躲开就完事了。可惜,他穿的裤子又紧又朽,活动幅度一大,就再也支撑不住,只听得刺啦一声响,那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两人同时怔住,陈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随即用命令的口吻道:“你转过身,别看。”
顾立春转身回房间找了一条没带走的旧裤子,出来时没看见到陈禹,发现他躲到墙角去了。
顾立春笑着把裤子扔给他。
陈禹换上裤子,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在顾立春面前。
他的神色十分不自然,目光躲躲闪闪。
顾立春道:“行啦,我什么也没看到。再说了,你有的,我也有,没什么可害臊的。你回去告诉你爷爷奶奶要搬家,一会儿儿我过去帮你。”
“嗯。”
陈禹也不再客气,确实,住到顾立春家对他们一家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他欠顾立春的也不止这一件,以后……再报答吧。
陈禹回去跟爷爷奶奶说了这事,两人心里是无比感激。顾立春先过去搀扶他们两位老人过来,安排好他们,再去帮着陈禹搬东西,陈家的东西少,可谓是家徒四壁,两个人只跑了两趟就搬完了。
顾立春又帮着把陈家带来的锅安在自己家厨房的灶上,大小基本合适,能用。
随即陈禹又去弄柴火,顾立春在菜园子里寻找能吃的蔬菜,菜园子没人打理都荒芜了,杂草疯长,可也能找出一些长得不太好的蔬菜和野菜。他们摘了一把豆角,揪了两根奇形怪状的黄瓜,掐了一大把苋菜。
两人合作,炒了个豆角,拌了个黄瓜,正准备烙玉米野菜饼子时,二奶奶进来了,她送来了半盆饺子。
二奶奶把饺子放到桌上,说道:“家里的菜园子都是你左大娘在打理,鸡也是她在喂,韭菜长得正好,又新鲜又水灵,刚好从农场带的有白面,就给你包了韭菜鸡蛋饺子。你尝尝好不好吃?”
顾立春尝了一个,笑道:“二奶奶做的东西有不好吃的吗?”
二奶奶笑眯眯地看着顾立春,又看看陈禹,说道:“你们赶紧吃饭吧。”
她说着话进屋跟两位老人打了声招呼,询问一下他们的病情,还给推荐了两个土方子,只聊了一会儿,她就要回去,说她刚回家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
顾立春道:“二奶奶,你只收拾一下就好,重活留着我过去干。”
二奶奶道:“没啥重活了,昨天吴胖和你舅舅帮着干了不少。”
二奶奶走后,顾立春让陈禹给屋里的两位老人送一盘饺子。剩下的,他跟陈禹就着两盘菜给解决了。
吃完饭,陈禹接着拾掇屋子,又照顾着爷爷奶奶喝药,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才消停。
顾立春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秋收,这一缓过来就觉得特别累,做为一个曾经的夜猫子,他现在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这才九点多,他就开始犯困。他正在打盹,就察觉到屋里进来人了。
“我刚才敲门了。”陈禹轻声说。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顾立春闭着眼睛问道。
陈禹走过来坐在床沿上,说道:“你房间里的月光真美。”
顾立春道:“应该比不上棚子里的吧,一抬头能看见整个月亮。”
陈禹嗤笑道:“你这人真会煞风景。”
迷迷糊糊中,顾立春突然想起上次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了,说的是孟安京的事,跟他的身世有关。
他翻个身,慵懒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新消息告诉我?”
陈禹轻嗤一声,“有也不想告诉你。”
顾立春道:“你不说我就睡觉了。”
陈禹沉默一会儿,说道:“消息很长,得说很久,今天我很累。”
顾立春:“那就长话短说。”
陈禹:“……”
陈禹见顾立春就是个榆木疙瘩,也懒得再暗示他,直接了当地提要求:“我的房间没收拾好,我想跟你挤一晚上,慢慢说。”
顾立春毫不留情地拒绝:“我性子独,不习惯跟别人挤一张床。”
陈禹微怒:“连我也不行?”
顾立春:“你更不行。”
陈禹气得半晌没说话。
顾立春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有提出要求的权利,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因为别人正当的拒绝而生气,就是不讲道理。”
陈禹忍着气道:“我没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要不是我的房间没收拾好,你以为我愿意跟你挤一起啊。”
顾立春笑而不语。
陈禹自己平息了一会儿,接着说正事:“我说的是关于你身世的消息。我秋收时在地里干活,听到有人议论你们家的事,我把你被捡的那一年发生的事仔细捋了一遍,又顺便调查了一下,加上我自己的推理,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顾立春:“你说吧,什么结论?”
陈禹话题一转:“我先给说另外一件事,之后我们再合在一起分析。有人说,十几年你们这儿附近有个女人连生了三个女儿,她生第四个女儿时,女人的婆婆觉得养不活这么多女孩,就偷偷地把孩子扔到江里,当时是在冬天,孩子是肯定活不成了。女人得知真相时,气得一病不起,之后便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她一见到别人家的孩子就直勾勾地盯着看,还非要拿着自己女儿的小衣服给人家孩子穿,大家都躲着这个疯女人。”
这种故事,顾立春听着就难受,他皱着眉头问道:“这个传闻中的奶奶死了没有?这种人也应该扔江里喂鱼。”
陈禹道:“死了。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个故事上。我上次说到,孟家父子三人和他家三儿媳妇下放到清江县你记得吧?巧的是,那个疯女人的婆家就在清江县,为什么隔着那么远,她的故事会传到你们村里?因为她的娘家就离你们村不远,她娘家在叶家村,位于顾家村和田家村中间。”
顾立春心中一震,久久不语。
陈禹进一步推测道:“你们村里人说你是你妈在回娘家时捡到的,身上还穿着女孩子的花衣裳。你说会不会是那个疯女人从孟家三儿媳妇身边抱走了你,然后一路跑回娘家,但是你却又被疯女人的娘家人给扔掉了,最后被你妈捡到了。我特意找了几个老人核对一下大致时间,时间对得上,地点也对得上。”
很久很久以后,顾立春才说道:“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那么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那就是,我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被亲生父母抛弃的。”
陈禹惊讶道:“你难道不应该担心,假如我的推测是真的,你被人发现了以后该怎么办吗?”
顾立春道:“那是另外一件事。对于有的问题,有些人会用好多年甚至是一生来寻找答案。比如被抛弃的孩子会一直想问亲生父母,你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不被重视的孩子会一直问,到底是我哪里做错了,你们才不喜欢我?那种感觉,懂的人会懂;不懂的人会很幸福。”
顾立春穿越到原身身上时,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有些问题或者是执念却仍残留在他的脑海里。比如说,原主认为自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被亲生父母抛弃,原主的那种感觉他懂,顾立春甚至以为这是一个事实,他都没有去花时间求证。这个答案算是了却原主残留下来的那个执念。
顾立春的话让陈禹陷入了沉思中,他不完全懂得顾立春说的那种感觉,但他能察觉到对方藏在平静语调中的隐痛,和他从不轻易流露出来的脆弱。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受伤的猫蜷缩成一团在舔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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