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吓得不知所措,他用力地挣脱于天蓝,一挣脱一边解释:“于阿姨是吧,我知道你。你听我说,我不是你儿子,那是有人故意刺激你的。我姓顾,不姓孟,我有爹妈的。”
于天蓝死死地抓住顾立春不放,执拗地说道:“不,你就是我儿子,他们都说你长得跟我像。”
顾立春无可奈何地说道:“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去了,还有人说我长得像电影明星呢?我能说电影明星是我爸吗?你赶紧放开我。”
大家哄然大笑起来,围着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又犯疯病了,逮着个小伙子就叫儿子。”
“唉,还不是姓王的做得孽,这几天去找了两回,非问她当年丢孩子的事,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刺激一个病人?”
“谁不知道那个人心肠最狠毒。”
“嘘,说话小心些,小心隔墙有耳。”
……
顾立春向大家求救:“大嫂大娘们,你们快来帮帮我,把这个女同志拉走。”
牛大嫂和两个女同志上前帮忙,三人费了很大的气力才终于拉开了于天蓝。
于天蓝披头散发,双眼发直,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这病一时半会还好不了。
大家唏嘘感慨,有人感慨,有人同情,大多数人都是看个笑话,毕竟这几年,像她这种人太多了,大家早已麻木。
有人大声说道:“老于,人家根本不是你儿子,你儿子早被扔到江里淹死了。”
还有人说:“别说你儿子已经死了,就算是命大真活着,也不会认你的。”
“是啊,别说认你了,说不定还要跟你划清界限呢。”
于天蓝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她的身子微微一晃,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的。
顾立春的心跟着一揪,他明知道这是在演戏,可心里还是难受。
于天蓝沉默一会儿,低头看着地面,喃喃自语道:“我儿子活着也不认我。”
她突然抬起头,盯着顾立春,小心翼翼地问道:“儿子,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不肯认我的对吗?”
顾立春无奈地争辩道:“于阿姨,我根本不是你儿子。我问清楚了,你儿子是被扔在清江,清江是在清江县,我出生在东云县,两个地方隔着一百多里地。”
于天蓝根本不听顾立春的解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摸出一个破布包,往顾立春手里一塞,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孩子,妈的身份是不好,可是咱家有房子,这是你外公留下的房子,你外公的房子可大了,上下两层,不,是三层,还有个地下室,将来你结婚,那房子就给你住。”
有人忍不住揭穿于天蓝:“老于,那房子早就不是你家的了,现在王家人住着呢。”
于天蓝对一切杂音听耳不闻,仍不断地重复房子的事。
重复着重复着,突然,她的身子一歪,晕倒了。顾立春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她,在街坊们的帮助下把她送回家。
院子里的人见到顾立春,一个个都面带惊讶,还有人猜测他是于天蓝的哪个侄子跑回来了。
还好跟着看热闹的人帮着解释了,这些邻居也跟着一起小声议论。
顾立春也没有久呆,自掏腰包给于天蓝买了药,然后把她托付给邻居照看,他自己则溜之大吉。
他带着劫后余生的神色回到牛嫂子的院子,秦良还在那儿。
他苦笑着说道:“你们说这叫什么事?我就出个差而已,先是姓王的要抓我,好容易有贵人帮助逃过一劫,结果被一个疯女人抱着叫儿子。”
秦良给他满了一杯酒,安慰道:“你下次出门记得看黄历,这次是诸事不顺哪。”
顾立春自我安慰道:“也不是全不顺,这不认识了秦大哥和你吗?来,咱俩走一个。”两人说着又碰了一下杯。
吃完饭,顾立春去结帐,跟秦良道别。
顾立春离开牛大嫂的院子时,就看见一群街坊邻居正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神色坦然地走过去。
离开人们的视线后,顾立春长长地松了口气。
昨晚,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他以后还会来省城,冬天靠围巾挡着脸,其他季节呢?总不好一直挡着脸,而且他越是遮遮掩掩,反而越容易引起大家的猜测。更何况,王年木和姓毕的已经把这事捅出来了,还不如他主动地有计划地暴露自己好。
这样一弄,大家也可能只是觉得他们就是凑巧长得像而已。而且王年木倒下了,姓毕的也快了,他们俩一倒下,其他人根本没心思去费心求证他的身份。
毕竟,调查取证,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尤其是两地相隔那么远,不是案子的相关人员,不是仇人,一般人谁肯主动去干这种麻烦事?
今天演这出戏的目的,一是方便他以后的行动;二是点出房子的事,等到王年木的事情一曝光出来,顾立春就打算让于天蓝去要房子,然后推波助澜去抄了王年木的家,给他的罪行来个板上钉钉。
顾立春一回到旅社,就见赵高正在来回踱步。赵高就一见到他,就赶紧关上门,小声说道:“顾哥,刚才小葛派人来传话说,王年木的媳妇、儿子和小舅子已经回来了,他们正在到处找人。”
顾立春倒也不意外,王年木的媳妇回到娘家发现她娘根本没病,多少会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就赶紧回来,回来不见丈夫,急着找人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从十四晚上到现在,已经一天两夜,虽然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有利,但是顾立春也明白,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完全按照事先设想的那样发展,到眼前这一步已经很顺利了。
不过,他现在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顾立春决定再送王年木一程。
第162章 轻轻地我走了,留下一片乌云
顾立春沉思一会儿, 再一次来到牛大嫂家,他面带焦急地说道:“牛嫂子,我还是想见一见秦大哥, 我这次不是为私事, 是有情况要汇报。”
牛大嫂盯着顾立春看了一会儿, 终于吐口:“行,你等一会儿吧。”
顾立春“焦灼”地等了20分钟, 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秦奋。
顾立春一看到他,就急切地说道:“秦大哥, 我有情况要向你禀报。”
秦奋见他这副样子, 不由得觉得好笑:“行,你说说看。”
顾立春看看左右, 见确实没人, 才低声说道:“就在一个多小时前, 我在这里遇到了于天蓝,就是人民路那个女疯子, 她非说我是她儿子, 拉着我不放。”
秦奋说:“哦, 这事啊,我也知道了。你一个大小伙子还怕她一个女人不成?”
顾立春连忙澄清:“秦大哥, 我不怕她。她对我没什么伤害, 就是她无意中透露出一些情报,我思来想去, 觉得还是汇报给你比较好。”
秦奋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 问道:“哦,什么情报?”
顾立春平复一下情绪,娓娓道来:“那个于天蓝一口认定我就是她儿子, 她觉得我不认她,是因为我嫌弃她的身份,她说她父亲留给她一栋房子,里面还有很多宝贝。我当时也就当个笑话听听,毕竟谁能拿一个疯子的话当真?”
说到这里,顾立春的神色突然郑重起来,声音也跟着变得低沉神秘:“后来她又说这些东西都被姓王的占了,姓王的不但占了于家的东西,还从别处搜刮了不少好东西,甚至还从革委会的仓库里拿东西,现在都藏在城西那栋房子的地下室里。房子刚被占时,她还有钥匙,偷偷地去看过。她还说以后,国家会把房子还给她,里面的那些宝贝都归我。”
秦奋一脸地若有所思,顾立春继续分析道:“秦大哥,你想,姓王的为什么不占人民路的那栋院子?那房子破是破了点,可是地理位置好啊,在市中心,上下班多方便?城西的房子那么偏,附近都没几个人。我越想越觉得于天蓝说的有可能是真的。这要是真的,那事情就大了,王年木侵占的可是国家和集体的财产啊。秦大哥,我们要时刻崩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对于人民内部的蛀虫更应该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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