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他爸赵壮也是个实在人,让赵高带了一堆东西来,什么猪肝、猪肺、猪大肠、猪骨头都有,还有一小块肥肉,顾立春忙向赵高道谢:“老赵,我又占你家便宜了。”
赵高嬉皮笑脸道:“没什么,这是我爸主动给的,他说他是个粗人,可就稀罕你们这些有本事的,还让我好好跟你学。”
顾立春道:“你爸真是个好人,下回放假,我要是不回去,得登门拜访拜访。”
赵高笑道:“你这话我可当真了啊。”
顾立春:“当然是真的。”
赵高负责买肉,吴胖则负责采买调料,他们猪场里只有油盐,其他调料都没有。好在农场要买东西也方便,吴胖很快就凑齐了。碗和盘子也是吴胖从家里拿来的。
顾立春这时才知道,吴胖虽然也是场二代,可是他爸早调出去了,是被后妈的娘家人调出去的。吴胖后妈娘家有本事,又给他生了弟弟妹妹,吴胖他爸觉得这个儿子不聪明,以后也不可能有出息,偏心后妻生的儿女,对吴胖不管不问,甚至对这个亲儿子还不如后妈带来的儿子闺女上心。
这些,吴胖从来没提过,赵高他们知道这是吴胖的逆鳞也没人敢提。这家伙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一旦爆发起来,真的是不管不顾。吴胖自己不提,别人不敢说,顾立春也不爱打听人家私事,所以到现在才知道。
吴胖的亲妈也是农场的,后来因公牺牲,他们家分的房子还在,但吴胖很少回去,一般都住宿舍,吃食堂。
这次,他回去拿了不少碗筷及一堆厨具来,还说:“反正在家里也用不着,干脆拿来这边算了。”
顾立春和赵高都很默契的没说别的。
顾立春任大厨,两人打杂。顾立春看了看这一堆东西,他决定做做卤味,先熬一大锅卤水,这些猪杂之类的直接放里头卤就行。
说干就干,他将八角、茴香、花椒、干草、桂皮,草果等装在布袋里,放大铁锅里大火烧开,小火慢熬。之后再按照比例加些老抽、盐、糖、姜、酒,因为材料有限,顾立春是有什么放什么。
现在天冷,卤水可以放几天,几天后再次煮沸,这样可以反复使用。不过,得注意清除杂质,也不能有水混入,否则会变质。
卤水熬好后,再次清冼干净的猪肺猪肝等放进去卤,香味开始扩散。谁路过猪场都会不自觉地吸吸鼻子,然后自言自语道:“这是炖什么这么香?”
在卤肉的同时,顾立春又炖了一大锅骨头汤,里面加上木耳、香菇、莲藕,小火慢炖。两个火都是吴胖在看着,赵高这家伙竟然也会炒菜,这让顾立春对他刮目相看,难得夸他几句。
吴胖也想夸赵高,就跟风夸道:“赵高,我早说了,你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屠夫就是伙夫,你当时还跟我急,你看我说中了吧。”
赵高气得一摔锅铲:“你个死胖子,你哪哪都粗,你就是头肥猪。”
顾立春赶紧劝和:“赵高别生气,吴胖其实是想夸你厨艺好。”
吴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确实是想夸你。”
赵高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夸人的吗?
顾立春又去把房间收拾一下,打扫干净,摆好桌椅,在炉子上煮一大壶茶,他就骑着吴胖的自行车去通知几位客人。
最先通知的是陆大爷,然后是李广田一家,可惜的是李广田夫妻俩不在家,顾立春就把李树兄妹俩给带来了,陶梅也来了。顾立春又去叫梁长员和白大姐,结果梁科员下午要去别的分场学习,得提前出发,也来不了。还好白大姐有空。
大家齐聚一堂,气氛很是不错。
大盆大碗的饭菜一一端上桌来,一大盆棒骨莲藕汤,一盆卤猪杂,一盆卤菜,两大碗炒菜,主食是从食堂打来的大馒头,顾立春还从小卖部打来了一斤酒。不过,除了赵高和陆大爷外,其他人还是对吃的更感兴趣。
大家吃得头都顾不上抬,说话也是在吃饭的间隙随便说上两句。
顾立春做的卤肉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陶梅和白大姐还向顾立春请教做法。
顾立春倾囊相授,还大方地分给她们一些卤水,让她们回家自己卤菜去,反正卤水有一大锅呢。
顾立春分卤水时,吴胖一脸紧张,生怕分完了,以后没得吃。
赵高看着他那护食的傻样儿就觉得好笑。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陆大爷喝得醉意微醺,白大姐和陶梅提着卤水心满意足地离开,李树和李青青又在猪场呆了一会儿才走。客人离开,三人收拾完屋子,便一齐瘫在大炕上不动弹。顾立春是累的,另外两人是撑的。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顾立春文章登报造成的小范围轰动渐渐平息下来,谁知刚平息没几天,另外一篇文章也选上了,这次是三块钱的稿费。这一次,赵高和吴胖两人没再提请客的事,总不能每一次都请吧。
顾立春成了他们五分场的小名人,走到哪里,总会有人问:“哎,你就是那个会写稿子的临时工吧?”顾立春只能礼貌地回应。
这些并没有对他本人造成太大的影响,他该养猪养猪,依旧每天想尽办法让猪们长肉,也依旧雇佣童工,也依旧与宿舍的其他人不和。而且这种不和似乎还加剧了。加剧的原因,赵高说是妒忌,他们开始急了。表面上大家相安无事,但给人一种感觉,这不是和平,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顾立春的猜测是正确的,很快赵高就私下里提醒他,最近要注意一些。因为他听内部人员说,白大姐和梁科员他们对顾立春很满意,他有转正的希望。
此时,白大姐和梁科员他们正在和齐科长讨论顾立春转正的事。
梁科员拿着两张报纸铺在齐科面前:“刘科,你看看,这是咱们分五场的人才,不但文章写得好,还会养猪,修理机器,这样的人不转正那给谁转正?”
白大姐道:“我赞同梁同志的意见。顾立春应该转正。”
齐科长习惯性的扶扶鼻梁上的眼镜,慢吞吞地说道:“可是这个小顾来的时间太短,也就一个多月吧,而且年纪又小,转正名额要是提交上去,我就怕其他的家属不服气来闹事。”
说到这里,齐科叹了口气道:“自从今年开始,农场职工转正难度就变大了,场里好多职工家属都没转正,这不好办哪。”
梁科员道:“咱们要特事特办嘛。”
齐科长道:“为了稳妥起见,再等一段时间,我听说小顾在养猪场干得不错,要不等到年底,看他把那批猪养得如何再做决定。”
白大姐思索半晌,道:“那就依齐科的,要是小顾能把那批病歪歪的猪养好,我敢谁还好意思说三道四。”这几年,他们五分场的猪一到冬天总会病一批,死一批,每到年底分猪肉都被其他五场看笑话,有时还得总场补贴。
梁科员见其他人两人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同意:“行,就等到年底吧。”
白大姐和梁科员一起出了办公室,梁科员问道:“老白,邓场长什么时候回来?”
白大姐道:“应该快回了。”
两人提到邓场长,都有些心情郁结。他们邓场是从总场下来的,他不满党委书记包揽一切的做法,几次据理力争,最后被“流放”到五分场来当场长。
说是分场长,其实手下的兵少得可怜,别的分场从生产科到供销科再到基建科,每个科室都满员,唯独到了他们这里,就那么几个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管理人员少,员工也多是不好管的刺头儿,其他分场不爱要不好管的也都到了这里,五分场分到的地方也不好,五场建立得最晚,好地方早被其他分场抢走了,只剩下一些荒原、沼泽地、土山等不好开垦的地方。
邓场长本来憋着一口气,想大干一场,用成绩证明自己。结果工作处处受挫,他心中憋闷又不甘心,一气之下,申请外出去兄弟农场学习先进经验,准备回来大干一场。只是他这一走,就让白大姐他们更艰难了,还好秋收已过,场里暂时没什么大事,几个人能勉强支撑。
白大姐和梁科员说着话,慢慢走远了。根本没有注意旁边的灌木丛里还藏了个人,那人正是王小。顾立春出名的事让王小和李宽是坐立不安,他们都以为这家伙到年底该滚蛋了,结果听到风声说他快要转正了。顾立春要是真能转正,他们之间的差距就没有了,而且以他的本事,说不定很快就窜到他们头上去,这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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