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红停下手中的活,怔怔地看着顾立春,过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你是说,你就是疯女人扔掉的那个孩子?”
顾立春点头:“有这个可能。”
田三红用力地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只是时间久远,有些能记得,有些记不得。
田三红又问:“立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亲生父母是谁?所以你的脸色才会那么差?”
顾立春想了一会儿,如果陈禹的推测是真的,那么他以后有可能会面临一些麻烦,他势必要提前告诉田三红,也好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顾立春斟酌了一会儿,慢慢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田三红。田三红惊呆了。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立春的父母还在,会认回他,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们竟然会是……那你怎么办?”
顾立春心已经有了成算,“我打算仍跟以前一样,他们那边应该早知道了,但不方便认我。那就先维持现状,以后再说。”
顾立春保证道:“生恩没有养恩重,你永远都是我妈,弟弟妹妹还是我弟妹。”
田三红泪中带笑:“你说我是走了什么好运,才一出门就捡到你这么个好儿子。”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院子外面有人在敲门,田三红擦擦眼泪去开门,一开院门,就看见一个身材健壮、圆脸小眼的三十岁的女人,她抬抬下巴问道:“你就是田三红,顾立春的妈?”
田三红道:“我是我儿子的妈,同志,你有什么事?”
顾立春也很好奇这个女人是谁,正要过去问问,却见孙厚玉骑着自行车飞奔过来喊道:“顾哥你可回来了,宿舍楼那边有人受伤了。”
顾立春一听,也顾不上问那个女人是谁了,跳上孙厚玉的自行车,赶紧往宿舍楼那边去。路上他才知道,原来是赵志军和金发被砖头砸伤了。
孙厚玉吭哧吭哧地骑了20分钟才到了宿舍楼,到了现场看,大家仍在有条不紊地干活,压根不像出过事故的样子。
顾立春找到负责的老金,问道:“老金,我听说赵科长和金发受伤了,他们人呢?”
老金道:“哦,你说那事啊,那个金发操作失误,差点被砖头砸着,老赵去帮他,胳膊被砸了一下,都不是啥重伤,没事了。”
“人呢?”
“金发回宿舍休息了,老赵去接孩子了。”
顾立春:“……”
老金见顾立春这副表情,嘿嘿一笑,安慰道:“干我们这行的,受点小伤是常有的事,又不是砸到脑袋,没事。你要是心疼老赵,让你妈多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
顾立春笑笑:“行,我知道了。”
顾立春回猪场去看金发,一到他的宿舍,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上前敲了敲门,不多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又黑又瘦的女孩子,她看到顾立春拘谨地打了声招呼:“顾同志。”打完招呼,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顾立春只记得这个女孩子是新来的知青,名字一时想不起来。
顾立春一进屋子,就看到金发正翘着包着纱布的脚躺在床上,脚虽然受伤了,但人却是红光满面。
金发一见顾立春亲自来看他,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哎呀,顾同志,你回来了?”
顾立春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金发摆摆手:“不厉害,就是有点疼。我几年没干活,手生。一上工地就犯错误,幸亏赵科长眼疾手快把我拉开了。”
两人东拉西扯地闲聊一会儿,顾立春想起刚才那位女同志,便试探道:“那位女知青是来看你的?你人缘不错呀。”
一说到这个问题,金发便有些赧然:“哎呀,我秋收时劳动比较积极嘛,大家就接纳我了。我有时又爱帮女同志一些忙,她们对我挺热情的。刚才那个叫郭红梅,她力气小,干不动重活,我顺手帮了她几次,她一听说我受伤了,就来看看。”
顾立春道:“金同志,你看,人民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心是火热的。你只要觉悟高,能干活,乐于助人,他们就记得你的好。”
金发深以为然:“是的是的,我体会到了。”
顾立春稍一沉思,打算给金发敲几下警钟:“金同志,你现在的势头跟如咱们的社会主义革命一样,形势一片大好。形势一变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的春天要来了。”
金发先是惊讶,旋即明白了顾立春话中的含义,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哎呀,眼下正是秋天,离春天还远呐。”
顾立春一本正经道:“金同志,我在此保证,只要你通过了群众和组织的考验,我就向组织申请给你介绍对象。”
金发惊得差点跳下床来:“这年头,组织还管介绍对象?”
顾立春道:“做为革命青年,我们的一切都要放心地交给组织。别人有没有我不管。但是只要你通过考验,我保证你可以有。”
金发搓着手,神色局促:“那、那都有哪些考验?”
顾立春严肃地道:“首先,你要保持你的革命性和进步性,思想要红,劳动要冲在最前面;还有,你要保持心灵和身体的纯洁,不得有下流的想法和低级的趣味。要和异性保持距离,千万不要犯男女关系上的错误,这可是致命的错误。”
说到这,顾立春用郑重的语气说道:“金同志,我希望你的心灵跟你的脑袋一样,不生杂草,纯净坦荡。”
金发忍不住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不生杂草,纯净坦荡?”
他懵懵懂懂地点了头,用茫然的眼神目送顾立春离开。
顾立春做完金发的思想工作,天已经黑了,他骑上自行车回家。
一进门,小满就快步迎上来,跟他告状:“大哥,你猜刚才上门的那个女的是谁?”
顾立春也想知道她是谁,便问道:“我不知道,她是谁?”
小满气哼哼地说道:“她就是明华的表姨,那个梅老太婆的侄女梅欢。”
小满的消息比顾立春都灵通,她接着说道:“明华的外公是上门女婿,大家都说他们梅家的人可霸道了。”
顾立春问道:“她来找妈是因为赵叔?”
小满重重点头:“是的。她讽刺咱妈带了五个拖油瓶,还说妈不自量车想高攀赵叔。”
顾立春道:“妈怎么说的?”
小满道:“咱妈的嗓门没她大,我只听到她的话,没听清妈说什么。后来赵叔就回来了,几句话就把梅欢打发走了,赵叔的胳膊受伤了,妈跟着去了赵家帮他们做饭。”
顾立春把自行车放好,也过去看赵志军。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赵明光正坐在堂屋写作业,明华乖乖地坐在旁边看小人书,厨房里有人在说话。
他探头一看,他妈在灶上忙碌,赵志军在灶下烧火,画面倒是挺和谐。
顾立春一进来倒显得破坏了这种和谐。
“赵叔,你的胳膊怎样了?”
赵志军抬抬绑着纱布的左胳膊,说道:“没事,还能动,休息几天就好了。”
田三红麻利地把菜炒好,馒头馏上,说道:“我先回去了,碗你放着,明天我一起刷。”
赵志军笑道:“没事,让明光刷。你不吃了饭再走?”
田三红的眼睛看向别处:“不了,我回去吃。”
母子两人一起出了赵家的院子,赵志军还出来送了送。
顾立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待离赵家远了,他试探道:“妈,那个梅欢……”
田三红道:“她来找事,被我顶回去了。我就说我带着五个孩子怎么了?只要人男方不介意,关她屁事?她算老几,跑来对我指手画脚?”
这个倒是出乎顾立春的意料,田三红见儿子一脸惊讶,不自然地笑笑:“我觉得你姑说得对,有些人就不能给她脸。”
顾立春又问:“那你去赵家,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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