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棕熊体型庞大,戎右的力气足够大,陶罐没落到头顶也会砸在身上。
陶罐先后破碎,大量的药粉和药膏泼洒而出。部分落入棕熊的眼和口鼻,立即发挥药效,引发剧烈的疼痛,其后会产生一定麻醉效果。
棕熊不断晃动脖子,用前掌拍头和身体,试图抹掉药粉。
赵颢再次开弓,射瞎受伤棕熊的第二只眼睛。甲士们趁机扑上,用刀和弓箭解决掉受伤的棕熊。
不料想,后出现的棕熊趁机冲出包围,硬扛着药效,朝郅玄的方向冲了过来。
两匹灰狼试图阻挡,可惜全无用处。金雕从空中飞落,抓向棕熊的眼睛,可惜也没能成功。
郅地人迅速围拢,组织起来保护郅玄。
赵颢拉满弓弦,连续三箭,射瞎棕熊一只眼,还穿透了棕熊颈侧,依旧没能阻止它。
情势异常危急,眼看棕熊冲过数名郅地甲士,赵颢抽出长剑,竟然纵身跳下战车,冲向庞大的棕熊。
“公子!”双方甲士同时惊呼。
惊呼声中,郅玄的战车被掀翻,戎右和驾车者一起被抛了出去。
郅玄从地上爬起,棕熊的爪子已经逼近。来不及站起身,他只能单膝跪地,抽出随身的铁剑,猛然向前刺出。
腥臭的气息笼罩头顶,郅玄几乎不能喘气。
鲜红的血沿着剑身滑落,棕熊的吼声突然顿住,庞大身躯如岩山向前栽倒。
郅玄顾不得收回兵器,略显狼狈的翻滚出去,避开压下的庞然大物。
扑通一声,棕熊倒地,将插在胸口的铁剑压入体内,连剑柄都没留下。在棕熊身后同样插着一把剑,剑柄是炫目的火红,正是赵颢所佩。
棕熊倒地抽搐数下,血从口鼻流出,终于气绝。
一次猎得两头棕熊,郅玄和赵颢被拥上战车,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天际。
“公子勇武!”
第五十八章
猎到的棕熊和鹿带回营地,引起一片欢腾。
棕熊的个头太大,几名熟练的厨和庖分工合作,很快将熊皮剥下,分割肉和骨头。熊掌单独烹制,准备献于两位公子。
猎到的鹿超过两百头,全都是膘肥体壮。
两头雄鹿的鹿角超过半米,伸展出的枝丫十分锋利,上面还带着暗色的痕迹,不知是竞争对手还是猎食者的血。
负责烹煮的厨将切好的肉洗净,进一步分割,其后投入锅内。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咕嘟咕嘟冒出气泡。
鹿肉投进去,很快在沸水中变色,加入专门配置的调料,香味逐渐飘出,引得人馋涎欲滴。
完整的鹿腿架在火上,有专人进行烤制。期间要不断翻动,避免皮肉烧焦。还要刷上调料,让肉的味道更好。
这是郅地厨的做法。
赵地厨看得新奇,也终于明白,同样的鹿肉,为何自己烹制的就不如对方美味可口。
按照普遍做法,侍奉国君的厨也只会关注烤肉的火候,确保肉质鲜嫩,根本不会在中途刷上调料。顶多在在盐之外加两三种酱,供国君和氏族享用。
郅地厨的烹饪方式让他们大开眼界,纷纷目不转睛看着。遇到对方咳嗽两声,才不好意思地讪笑,不舍地移开目光。
“无妨,何处不明白,问便是。”郅地厨十分大方,并不打算藏私。
一来公子玄和公子颢定下婚约,大家都是伺候公子的厨,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适当的示好很有必要。
二来,他们侍奉公子玄,对方侍奉公子颢,各有其主,不存在必然的竞争关系。也就不在乎是不是要敝帚自珍,手艺不外传。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如今的郅地,类似的烹饪方法几乎人人皆知。别说是专门的厨,连老翁和孩童都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食物更加美味。
如此一来,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对方想学,教会便是,还能结个善缘,何乐不为。
郅地厨态度大方,赵地厨很是感激。
前者愿意教,后者乐意学,准备晚宴的过程竟然变成半个教学现场。礼尚往来,赵地厨也分享不少自己的经验,双方友好交流,连帮厨和奴隶都学到不少,受益匪浅。
鹿肉和熊肉按照常规方法烹饪,很快就能送上餐桌。
熊掌虽然也是火烤炖煮,在程序和工艺上则更为精心。
厨们从午后忙到傍晚,再到太阳落山,随着热气蒸腾,食物的香气弥漫四周,吸引来两营甲士和卒伍,连甲长都忍不住驻足。
实在是太香了。
入夜,营地周围立起火把。
谈判的大帐已经拆除,仅留下土台,在旁侧架起方形火堆。
夜色中,篝火熊熊燃烧,火星爆裂,随夜风盘旋而上,犹如一条火龙。
侍人忙着摆设木桌,奴隶分批铺设兽皮和草席。
厨指挥仆从掀开锅盖,将炖熟的鹿肉和熊肉舀出来,在案板上切成厚片,再分装到大木盘中,旁边备上香浓的肉汤和粟饭,准备分发给众人。
精心烹饪的熊掌盛到鼎中,郅玄赵颢各有完整的一枚,与宴的属官们各有一块,浸泡在汤汁中,晶莹剔透,看起来十分诱人。
腌菜和酱分装好,由侍人陆续送上案。其后是菜肴,主食,以及加入蜂蜜的饮。
众人入席,郅玄赵颢同在首位,属官们依次落座。
甲长和甲士们都有席位,卒伍们次一等,奴隶不被允许参与,但也能分到肉汤,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
宴会正式开始前,巫医在篝火前祝祷,伴着飞升的焰火,苍劲有力的声音响彻夜空。
郅玄看着火焰旁的巫医,神思又开始飘远。
火光中,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不断浮现眼前,有前世有今生,摩天大楼和古老的建筑互相重叠,都市白领和黑甲甲士交错而过。
光影扭曲,如水波摇曳。
亦真亦幻,似梦非梦。
真实且虚幻。
终于,巫医的祝祷结束,郅玄也从飘忽中回转。
有片刻时间,他似乎听不到耳边的声音。微凉的掌心覆上手腕,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他才彻底回神。
转过头,赵颢正凝视他,目光中带着探究。
火光照亮赵颢的面容,映衬赤色长袍,让他愈发像一尊玉雕。
郅玄试着收回手,握住手腕的力量突然增强,又在下一刻放松。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消失,郅玄松了一口气,破天荒的,第一次避开赵颢的目光。
一切发生在瞬间,除了郅玄和赵颢,近处的属官都没有察觉两人的变化。
史官直觉敏锐,抬头看了一眼,被宗人拍拍肩膀,随即收回目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宴会气氛十分热烈,即使没有酒,与宴众人也异常欢腾。
或许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郅玄的兴致不太高。直至两名甲士离开席位,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击剑助兴,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投入到宴会之中。
宴会持续到后半夜,众人方才尽兴。
篝火即将燃尽,冷风骤起,比以往的夜风都要冷。
郅玄和赵颢起身离席,属官们也随之离开。甲士和卒伍落后一步。待到众人全部离开,侍人和奴隶才开始清理场地。
夜风越来越大,郅玄和赵颢各自登车回营。
望见夜色中的公子颢,郅玄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当着众人的面,将公子颢邀请到自己车上,车门关闭,正色道:“我有一事。”
“请讲。”赵颢以为郅玄有要事相商,否则不会突然请自己登车,当即坐正身体,表情严肃。
“不能讲,只能做。”
郅玄忽然拉近两人距离,在赵颢诧异的目光中,捻起镶嵌珍珠的发带,轻声道:“如何?”
赵颢没出声,表情带着沉思,凝神打量郅玄。
在郅玄以为他不会答应,准备松开手时,后颈忽然被扣住,冷香逼近,一如当初在怪风中一般。
“婚姻未成,不急。若君心急,颢亦无不可。”
说话时,赵颢靠得更近,一只手扣住郅玄的后颈,另一只手撑在郅玄身侧。袖摆铺展,炫目的红交叠如夜的黑,鲜明、妖娆。
呼吸近在咫尺,望进对方双眼,没有慌乱、没有局促、没有沉迷,只有清明,却异常地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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