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麻远胜种粟,种麻所得购粮,家中甚有富余。”
属民们凑到一起,很快得出结论,种麻比种粮合算。
收麻的商人都是熟面孔,各个言之凿凿,保证明年还要来收,如果种出的麻好,需求量更大,价会更高。
“种麻!”
属民们纷纷做出决定,大部分村落还是村老和邑大夫带头。
消息传到县大夫耳中,他特地派人下去查问,回报上来的情况,表面看没有任何问题,商人的确高价收麻,还都是熟面孔,常年在密地行走,有很好的信誉。
可县大夫还是觉得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劲,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来。
不是县大夫愚钝,而是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想过以商业的手段打击对手。
郅玄此举绝对是人王分封以来的头一份。
正如历史上管仲设计鲁国,在真正亮出刀子之前,鲁国上下都在乐呵呵赚钱。
一国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氏族。
密氏强盛不假,也难同鲁国相比。加上密武密纪被朝堂牵扯注意力,都没察觉到封地内出了大事。等他们有所觉察,一切早已经来不及了。
商人们行动果决,并将实施过程全部记录,和账本保存在一起,随时都能交给郅玄过目。
西都城内,郅玄知晓商队离开,却不知商人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即使知道,由于交通限制,他也不可能给对方提供更多建议。以人力通信,信送到,黄花菜都凉了。
行动一旦开始,所有的细节都要商人自己留意,确保不暴露目标,让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在商人们挽起袖子开干时,郅玄接到封地消息,来人言公子玄出发不久,公子颢就派人送来书信。
郅玄先翻开府令送来的信件,看过之后,才拿起赵颢送来的竹简。
书信内容不长,三言两语写明正事,余下篇幅都是对郅玄的关心,更表示出思念之意。言语十分直白,想误会都不可能。
郅玄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对着竹简沉默半晌,他实在很难相信,写下这封信的人,就是那位杀伐果决令狄戎闻风丧胆的北安国公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具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一尊玉雕突然活过来,开始和正常人一样喘气。
感叹之后,郅玄开始思索,他该如何回信。
要不要也抒发一下情感?
视线落到竹简上,郅玄考虑片刻,提笔写下两辈子第一封情书。就感觉而言,当真是无比地新奇。
在郅玄耗费脑筋写情书时,一辆牛车停在国君府前,女公子桃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羊皓写给羊夫人的书信,脚步匆匆进到府内。
按照羊夫人的叮嘱,她过府去见羊皓,带去羊夫人的亲笔书信。
信中写了什么她并不知晓,只知道羊皓看过信后脸色有些不好,沉思许久才写成回信,让她带回来。
羊皓对原桃向来照顾,态度也十分和蔼,今天这样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带着书信进到殿中,原桃见到羊夫人,将事情如实说明,并送上竹简。
羊夫人看过回信,虽然早有猜测,还是不免叹了口气。看到女儿不言不语地坐在身边,放下手中竹简,将她榄到怀里,温和道:“伤心了?”
“没有。”原桃靠着羊夫人,低声道,“第一次看舅父这般模样,不习惯。”
“要学会习惯。”羊夫人摩挲着原桃的发,认真道,“今日让你过府,是为让你明白,你为国君女,身边注定不可能只有亲情。你要警惕,但不能害怕,终究是你的舅父,现在一叶障目,早晚能回转过来。”
若是回转不了……
羊夫人摇了摇头。
她身在国君府内,看着公子玄长大,亲眼目睹他是如何成长,又是如何改变。
这位年轻的公子绝非池中物,恰似鲲鹏,翼展之巨,遮天蔽日。
公子玄绝不会止步于今,羊夫人有预感,对这位公子来说,登上世子位仅仅是开始。
这样的人只能交好,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交恶。
她不能指责羊皓,兄长是为她考量,若言对方过错,难免没有良心。她只是看得明白,羊皓这步棋实在不够高明。
朝堂之上都能看出大势不可违,公子玄必然成为世子。早一步摆明立场,就能留下一份人情,何必计较一句承诺。何况公子玄又不是只有公子鸣一个弟弟,如何能够断定,“兄终弟及”的承诺一定会落到自己儿子头上。
思及此,羊夫人再次叹息。
多好的一次机会,若能马上和粟虎站到一起,郅玄必然会念羊氏一份情。他日公子鸣未能选定,羊氏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只可惜羊皓想要得太多,就此错过。
羊夫人一下下摩挲着原桃的发,一边为女儿讲解处事之道,一边认真思量,羊皓转不过弯,暂时指望不上。为女儿和儿子考量,她必须同公子玄交好。更要让对方知道,如果他需要,羊氏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绝不会在范绪之下。
第七十章
西原侯的奏疏送出,不日将抵达中都城,立郅玄为世子一事断无更改。
考虑到封地春耕,郅玄无意在西都城久留。同时为防止西原侯后悔,把送出的物资再要回去,郅玄决定马上动身,尽快返回封地。
春耕之事非同小可,他必须亲自主持。册立世子的仪式还需时日,等到日期确定,他可以再来西都城。
他还收到府令秘信,信中言陶老已经带人找到黏土,在城外建窑制陶。陶老还向他透露,凉地很可能有矿,并且有极大可能是铜矿。
陶老为何知道凉地有矿,郅玄暂时无从知晓,只能等回到封地,当面向对方询问清楚。
几件事集中到一起,郅玄无论如何都要动身。
事情赶早不赶晚,隔日上朝,郅玄当众提出返回封地。理由很充分,他奉命戍边,不可长期离开封地。受国君诏令返回西都城,如今事情办完,他也该动身离开。
“请君上恩准。”
郅玄的行事出人预料,众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西原侯和卿大夫本以为他会留在西都城,直到册封仪式结束后再走。如今这般匆忙,难道不担心中途生变?
粟虎和范绪对视一眼,都隐隐皱眉,不明白郅玄为何如此着急。
郅玄却不能说。
制陶和开矿都关系到封地发展,对郅玄极为重要。在没有压下密氏的把握之前,事情一定要保密,不能透露半分。
倒是春耕可以提上一提。
无论在哪个诸侯国,春耕都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一年生计。郅、丰、凉三地均要开荒,一应安排都需郅玄亲力亲为,不能有半点疏忽。
时间所限,他必须尽早返回,以免延误大事。
这个理由完美无缺,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边地荒芜,五谷不丰。春耕关系重大,不容疏忽。且每岁青黄不接时,狄戎常有扰边,玄职责所在,不能懈怠。”
郅玄的话掷地有声,毫无漏洞。
西原侯不可能说春耕不重要,更不可能说边地不需要看守。哪怕猜测郅玄着急动身另有缘故,当着满朝卿大夫的面,身为国君也要慎重。
实在找不出阻拦的借口,短暂沉默之后,西原侯只能答应郅玄所请,还要对他进行褒奖,夸奖他忠心为国、爱护属民。
想到随着郅玄离开,私库要空掉四分之一,西原侯无比肉疼。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必须保持镇定,对儿子大加表扬,以示一国之君的风度。
隔着旒珠,郅玄看不清西原侯的表情,却能猜出他此刻的心情。
换成是他自己,估计也会肉疼。
不想进一步刺激渣爹,导致不必要的麻烦,郅玄麻溜起身回到队列,尽量减少存在感,安安分分做他的背景板。
当日朝会结束,郅玄大步流星离开国君府,利落登上马车。驾车者挥舞马鞭,骏马撒开四蹄,载着郅玄奔向城外。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超出想象,卿大夫们都被落在身后。
等众人反应过来,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只在车后留下一地烟尘,以及较普通马车更宽的两道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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