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带着点倒春寒,
他觉得陈幺是小孩才感冒,其实他自己也是小孩,淋了场雨,虽然他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衣服,但他还是发起了烧。
照顾陈幺的阿姨便又多了一份工作。
俩小孩放一起看着比较方便。
季随躺床里面发着烧还在看书,陈幺戴着口罩咳得撕心裂肺的,睫毛乌乌的,脸都被呛得通红。阿姨说季随是哥哥睡外面,陈幺是弟弟睡里面。
但其实不应该是这样,陈幺不老实,他总还想去门口。
季随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他身上翻了过去,他把书稍稍抬起来,是陈幺,小孩子的手是很柔软的、很白,搭在他腰上,胳膊都虚虚地挨着。
小孩子试图跨过去,但没成功,栽在他身边,滚烫的躯体火热。
季随的眼珠漆黑,性格其实蛮冷淡的,他屈了下膝,陈幺就往旁边倒,也没声音,就是手还扒着季随。
阿姨看到了。
她还看到,陈幺的脸埋在了床褥里,季随捏住书,腾出一只手像是要去捏陈幺的后衣领把人拎开:“小随!”
季随滞了下,阿姨已经冲了上来,她抱起陈幺:“幺幺,不要打扰哥哥。”
这一片都知道,季随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亲人。
就她看着陈幺这半个多月,看见陈幺哭的人都会哄哄,就季随,他愣是没多看陈幺一眼。
陈幺被阿姨抱到门口看了眼才不闹腾了,他又被放回季随身边,小孩子嘛,生病了就很容易困,他躺着,呼吸声很浅。
白皙的脸红润,透着很淡的粉。
陈幺在小区里很受欢迎,他性格好,爱笑,长得还好看。
阿姨忙着做饭。
就他们俩,季随放下书,他抬手,又放下。
小孩子看起来总有种说不出的孱弱。
尤其在生病的时候,好像碰一碰就会碎掉。
季随性子冷,但陈幺很黏人。
小家伙第二天就退烧了,恢复了些精力。
他还不记事,就算是天天见季随,但还是没什么印象,但人要是在他身边就不一样了,他很黏人,小孩眼睛乌亮乌亮的:“你系谁啊?”
季随不喜欢说话,但他有礼貌:“季随。”
陈幺还生着病,低烧还没完全褪,脸上还有潮红,睫毛湿润润的:“季……虽。”
季随闻声掀起了眼:“随。”
陈幺扭着换了个姿势:“碎。”
可能是口齿不利索,也可能是不太聪明。
季随没再纠正陈幺:“嗯。”
一大一小看起来还挺养眼,王阿姨乐呵呵的:“幺幺应该叫小随哥哥。”
陈幺已经有点累了,他还小,又生着病,精神头好不了一会儿,但还是眨巴了下眼:“哥、蝈蝈。”
小孩学说话其实挺有意思的。
王阿姨眼角的鱼尾纹都皱了起来:“哥哥。”
季随没想听,也不想管……他朝下看了眼,小孩还发着烧,身上有点烫,双手撑着他,牙牙学语:“蝈蝈。”
王阿姨乐此不疲:“哥哥。”
陈幺似乎不太理解,细细的眉毛皱了下:“蝈、蝈。”
王阿姨捂脸,又笑作了一团。
季随都没有牙牙学语这个阶段,他打小就聪明,他又看起了书,书封不是《意林》也不是《一千零一夜》,是《三国演义》。
他在看诸葛亮借东风火烧赤壁,不知道教小孩说话有什么乐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幺都困得眼皮打架,他小小的一团趴在被子上,脸还是红红的,柔软的脑袋没什么力气地贴着季随,但还是坚持在学:“哥……蝈。”
舌头太软,又饶大了。
季随看完了上册,要看下册,他稍稍起了下身,陈幺似乎所觉,歪头望向了他,小孩子的瞳仁因为困倦水亮,睫毛乌长。
他还有点病恹恹的,但他很爱笑,唇是弯着的:“蝈。”
“哥哥。”
午后的光通过窗户被打成了好几缕。
季随攥着书,很少见,在他脸上,有类似怔了下神情。忽然,他好像懂了教小孩牙牙学语的乐趣,他睫毛很长。
缓慢地拉起又放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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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的过去。
第228章 时光(02)
陈幺早困了, 又趴了会儿,彻底坚持不住了,小孩子的身体是软的, 沾着点潮湿的热,他的脖子也是软的, 细白的一截黏着汗, 往下一点就歪了下去。
季随还保持着去拿书的动作,他眼皮提了点, 露出了一点黝黑的瞳仁。
王阿姨也看见了, 哎哟了声, 她上了点年纪,白胖,但身体还很灵活:“这就睡了。”面团似双手往下一伸, 捞起了陈幺,“压着你了?”
季随不太习惯和人接触,往后靠了点:“没。”
王阿姨注意到了, 但没出声,她屈着腿把陈幺塞进了里面, 仔细摸了摸陈幺的头, 又跟自己额头比了下:“不热了。”季随也在烧,她扭头, 很亲道,“小随, 你还热吗?”
季随体质好,不怎么生病, 就是病了, 也不会很严重:“我不烧了。”跟他妈一样, 他说话也淡,“谢谢阿姨。”
他说完,看向自己手里的书,图书馆借的书是要爱惜的,他刚好像有些紧张。
书封被捏出了一道折痕。
刚刚,是在紧张吧。
季随打小就懂事,打小就聪慧,打小就成绩优异,他不记得自己有犯过错,也很久没有紧张过了。他微微屈起手,想抚平折痕。
试了几次还是在,正如那声哥哥,存在就有痕迹,好像没办法在消失。
至少现在的他没办法让它消失。
季随其实不太理解自己的触动,睫毛动了下,他跟着走动的光影看向了窗外,雨下了两天,阴了很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晴。
太阳下山往下爬,一缕斜阳恰巧走到他脸上,有些刺眼,又有些温暖。
应该都有过这体验。
很舒服。
季随闭了下眼,没再出声。
王阿姨得负责俩小孩的饭,她做好饭喊了声季随,屋里静悄悄的,她用抹布擦手,探头去看,也没躺进去,季随就靠着枕头睡着了。
他睡着了还是有点小孩样的,翘起来的头发还很稚气。
王阿姨眼睛弯了起来,哑然失笑。这孩子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做事吃饭都一板一眼的,生病了也没见他休息,不是看书就是在看新闻。
一个孩子自律到这份上简直让大人都羞愧。
终于还是睡了会儿。
不说别的,季随五点半就爬起来洗漱确实是吓着她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季随养病也养了一个多星期,王阿姨对季随有了很大的改观,会自己吃饭洗漱,袜子衣服都自己洗,小小年纪做什么都井井有条。
他虽然不主动,但你交代他什么他还是会去做的。
王阿姨不是专职保姆,都是邻居,她知道陈余芒现在很难,就意思一下收了点钱,她在她孙子也得流感后两边跑着实在太忙,就拜托季随看着点陈幺。
她也是不负责,瞎指挥人,季随这孩子小小年纪做事就是四平八稳的。
季随还很懂事。
王阿姨吩咐什么,季随就会做什么,一开始是冲个糖水,然后喂止咳糖浆,看季随都做得很好,王阿姨也会拜托季随喂陈幺吃饭。
季随年纪很小,但做事真的老成持重。
就是性子太淡了,很不亲人。
季随那么照顾陈幺,饭都会一口口喂,王阿姨都以为季随喜欢上这个弟弟,直到她在监控里看到季随在桌上看书,陈幺在地上跑着玩摔了下。
陈幺似乎摔懵了,捂着脑袋哼哼。
她心里都急,想过去看看,她下意识看了眼季随——季随扫了眼陈幺,然后翻了页书。
所幸陈幺也没什么事,他自己爬起来,屁颠颠地跑到季随边上:“哥哥。”他口齿还不利索,“不、担心呀。”小孩捂脑袋笑,“欧没事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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