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不休眨了眨眼睛:“嗯,应该是。”
孟昔昭嘿嘿笑了一声:“那你说,要是在他们自刎以前,往他们身上泼出恭之物……他们的巫神,还愿意跟他们沟通吗?”
詹不休:“…………”
他张开嘴,张张合合像条鱼,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
“可他们离我们很远……”
孟昔昭害了一声:“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记得跟你们一起随行的工匠里,有会做投石机的,投石机如今不成熟,但投个……咳,那还是很容易的,你们那么多人,多准备一些,等他们人一站出来,立刻不要钱的往那边扔,我就不信,都臭成那个德行了,这献祭仪式,还能进行下去。”
说到这,他又一拍巴掌:“对了!保险起见,你也可以提前安排一个人,要嗓门大的,等都发射完毕了,你就让他朝着南诏人大喊,用污秽之物祭祀,他们已经犯了神怒,他们的仪式破了!巫神即将发怒,胜利站在我们这一边了,大齐将士们,随我冲啊!——”
说完,他抬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如此一来,不管南诏人什么想法,但我想,至少咱们这边的献祭仪式是成了,士气,肯定大涨啊。”
詹不休:“…………”
这回他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第67章 投靠
孟昔昭见詹不休一直沉默, 还以为他不愿意:“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
詹不休:“……”
摇摇头,他说道:“只要有用,它就是个好计谋。”
孟昔昭听了, 顿时笑起来,然后, 他又听到詹不休补充了一句:“不过, 确实挺过分的。”
孟昔昭:“…………”
詹不休抬起眼,对他勾了勾唇:“兵不厌诈, 对敌人过分,这是他们应得的。”
你说话能别这么大喘气吗?
有些无语, 孟昔昭默了默, 然后说道:“前段时间我弄了个小玩意儿出来,你应当用得上, 等一会儿我拿给你。”
说到这,他顿了顿,突然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鄱阳湖的一部分就在吉州, 而且那里多沼泽。”
詹不休点点头:“沼泽地也是南诏人的防御手段,我们的将士大多都不懂得如何在沼泽上行走, 而南诏人懂。再加上沼泽之上多瘴气, 南诏人几次三番想把我们引到沼泽附近,幸好丁将军对吉州地形比较了解, 这才没上他们的当。”
孟昔昭眨了眨眼睛:“那将士们的身体,有没有受到影响?”
詹不休嗯了一声,“有些人到吉州以后就病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孟昔昭立刻反驳:“谁说没办法?”
詹不休一愣。
孟昔昭神神秘秘的靠近他,“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之前你们出征的时候,因为打的是隆兴府,我就没想起来这个,现下你们到了吉州,我才想起,瘴气入体,人是会生病的。这不,来上任之前,我带了一个对毒理一道特别熟悉的大夫,你明日走的时候,把他也带上,此人擅长制毒,还擅长解毒,瘴气不也是毒的一种吗?让他跟你们待在一处,好好研究一番,究竟怎么克制瘴气。”
詹不休有些动容,孟昔昭真的是什么都替他想到了,面面俱到啊。
他欣喜的点点头:“好,只是不知这位大夫能不能适应和大军吃住都在一起的生活?”
孟昔昭回答的十分肯定:“能。”
“他连匈奴都去过了,一路上也没生过病,显然身子骨十分硬朗,并不孱弱。”
詹不休:“…………”
他有点懵:“匈奴?”
孟昔昭跟他对视一眼,然后端起一旁的茶盏。
他幽幽的喝茶,而詹不休的语调更高了:“匈奴??”
詹不休发现,自打他进了这隆兴府的府衙,平日只半睁的眼皮,就没耷拉下来过。
用力的睁着眼,詹不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这个大夫,就是你带去匈奴的那个大夫?”
“你不是说他是你们参政府的府医吗?府医怎么还会制毒?”
突然,他闭上嘴,因为他想起了那个死因一直不明的匈奴老单于。
詹不休看着孟昔昭的眼神顿时更加惊悚。
虽然……他是有所怀疑过,为什么所有事都发生的这么巧,而且全都往孟昔昭期望的方向发展,但他根本没想过孟昔昭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行刺匈奴单于。
而且成功了。
而且还全身而退了。
孟昔昭依旧慢悠悠的喝茶,不管詹不休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见他这个样子,詹不休也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
他霍然起身,神情又惊又怒:“你知道若行差踏错一步,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孟昔昭这才放下茶盏,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以楚国公主那烈性的脾气,老单于那糊涂的脑袋,还有匈奴大王子那雄心勃勃的性子,又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詹不休被他问的一愣,很快,他回过神来:“可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
孟昔昭:“就因为没发生,所以才要扼杀在摇篮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孟昔昭垂着眸,看起来十分的云淡风轻。
但詹不休可以听出他话语里的坚定,以及不容置喙。
是了,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事,他一步一步的实施,他没想过告诉任何人,哪怕今日,也是他主动透露出了真相,不然的话,詹不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在匈奴的时候,在他浑然无知的时候,他的身边,究竟暗地里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孟昔昭并不陌生,在詹不休心中,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詹不休无法接受,他一个人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而且,他根本没有告诉过他,这样的决定。
“如果你在匈奴的时候便告诉我,我——”
孟昔昭疑惑的看过来,詹不休的话突然堵在了嗓子里。
他想说,那我便能帮你一把。
我能保护你,让你的计划更加周全。
可是,这事已经过去了,而且,即使他不知情,当初的情形,也是该危急的时候危急,该安全的时候安全,有他没他,都一样。
詹不休突然感到了浓浓的挫败。
从崇政殿里,他靠着对杀父仇人下跪,换来了游击将军一职,从此他能带兵打仗,这隆兴府,便是他带着五千精兵,在城门炸开以后,率先冲破南诏军队的第一道防线,给后面的大军打出了一个豁口。
上阵杀敌,何等痛快,保卫百姓,又是何等的荣耀。
他自觉自己做到了孟昔昭当初所说的,只效忠百姓,不效忠朝廷。
虽然没人问过,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过,但他其实,心里是十分得意的。
只是,这得意在今日,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发现,他做的根本不算什么,孟昔昭走的比他更远更高,而且还在不停的往上走,他认为自己是个将军,可在孟昔昭眼中,他恐怕和外面的那些小兵,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样的分量,一样的帮不上他的忙。
詹不休突然沉默下来,连神色都沉寂了下去,孟昔昭古怪的看着他,心里感觉特郁闷。
他真的很不习惯古人这说着说着就开始内敛的行为。
想什么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哪猜得到???
于是,孟昔昭只能斟酌着,安慰了他一句:“不告诉你也是因为那时候情况特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万一没成,多丢人呢。”
詹不休瞥向他,没有说话。
孟昔昭的安慰,他是不信的。
孟昔昭什么时候在意过面子,他只在意有没有用。
而他没告诉自己,就是因为,告诉不告诉的,都没什么区别。
詹不休半敛着眼皮,唇角也抿起,看着是不打算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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