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罪己诏发布的时间推前了。
就是花朝节这一日,本来他应该回家去,跟其他人一起,带着礼貌的微笑,听谢家那位婶娘夸赞自家的娇娇,但他留在东宫当中,作为天寿帝“忏悔”的见证人,慌慌张张的跑去文德殿演了一场戏,说天寿帝要下罪己诏。
他表现的十分惊慌,而且说的特别严重,仿佛天寿帝是回光返照了,得知这个情况,大家自然顾不上去思考罪己诏是怎么回事,而是集体前往华宁殿,准备聆听天寿帝最后的遗言,额,准确的说,是听苏贤妃转述天寿帝的遗言。
然而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华宁殿里人来人往,苏贤妃在一旁默默垂泪,窦院判则背对他们,一直诊脉,就是不说话。
好不容易出了结果,窦院判却告诉他们,陛下脉象有些紊乱,如今已经平静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被遛了这么一圈,众人全部懵逼起来,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他们这才想起罪己诏,皇帝不会说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哪怕回光返照,也不能让他重新开口了,那罪己诏到底怎么来的?
苏贤妃擦干眼泪,哽咽的告诉大家,是陛下醒来之后,强逼着自己抬手,然后在她手中,一笔一笔的写了一句话。
——朕错怪他了,朕要为他平反,下罪己诏,詹慎游,朕不想再看见他了。
满朝文武:“…………”
这是都开始出现幻觉了啊。
不难想象皇帝看到的幻觉到底是什么,毕竟他把詹将军害得那么惨,这人一心虚,梦里的形象也会跟着丑恶起来。
大家互相看看,都感觉心情十分微妙,罪己诏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出现天灾、或者人祸达到某种巅峰,皇帝才会不情不愿的写一份这东西,如今天下太平,却要来这么一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一般的大臣是不反对也不支持,司徒桓和闫顺英则在思考这事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真正强烈反对的,就是耿文锦一个人。
没错,就他一个人。
自从过了年,尚西关就没从鹌鹑的状态里脱离出来过,此时听了这么恐怖的事情,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反应,他把头低的更低了,身子也颤了一下,似乎他听到的不是别人说的话,而是第二只靴子落下的声音。
耿文锦没他这么丧气,在华宁殿当中,他就大声反对,全然不顾天寿帝还在那边躺着,崔冶做足了孝子的模样,正坐在床边看着天寿帝,那药只是让他躺着,不能动,下多大的剂量都是不能动,意识却仍然清醒,也就是说,刚刚这群人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崔冶望着他,听见耿文锦如此失态,他登时扭过头,训斥耿文锦:“耿枢密,在御前大声喧哗,你是不想要命了吗!”
脸红脖子粗的耿文锦这才反应过来,像个被掐住脖子的鸡,顿时发不出声音来了。
詹慎游平反不平反,对这些活人来说,关系不大,一来他是武将,他那唯一的儿子,如今也是武将,二来他们也知道,大齐皇朝如今名声真的太差太差了,虽说还影响不到朝臣实际的利益,可谁又想跟着背骂名呢。
最惨的孟旧玉不提,他们这些孟旧玉的同僚,其实也挨骂了啊,老百姓可不管他们有没有帮着抄家,他们就认一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
也就是跟耿文锦平时交好的那些大臣,想要帮他说句话,然后就是给他送过贿赂,不想打仗只想升官的废物武将们,想要把他给保下来。
耿文锦之前就有预感,现在更是觉得预感成真了,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回到家里以后,恍恍惚惚的,甚至开始思考是逃、还是奋死一搏。
管着枢密院的他自然知道应天府兵力如何,也知道丁醇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他领的都是外面的兵,比不上一直留守在应天府的真正精锐。
但是在应天府里面起事,太难了,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一不留神,手下的人就容易反扑,不如找几个靠谱的人,带一部分兵力出去,跑到太子暂时无法控制的地方,然后再慢慢筹谋……
即使那样很可能也只是延长他的死期,那他也不想明日就死。
耿文锦的脑中有模糊的计划开始成型,他甚至想好了自己要去找谁,尚西关他不考虑,就让他死在应天府好了。
而就在他过着脑袋里的名单时,东宫侍卫到访,说是太子请他进宫,有事相商。
毫不夸张的说,耿文锦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他以为他要去赴鸿门宴,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但不去又不行,时间太短,他连正经的计划都没想出来。
最后,他战战兢兢的到了东宫,却见到了一个对他温和有礼的太子。
太子把他扶起来,周围没有第二个人,他对耿文锦推心置腹,表示他已经打算完成天寿帝的心愿,将那罪己诏发下去了。
既然要平反,就必须有替罪羊背锅,而他,作为储君,大齐的下一任皇帝,实在不愿看到朝中人才凋零,也不愿看到酒囊饭袋占着好位置,所以,他希望耿文锦能帮他一把,将这件事,变成肃清朝廷的好时机。
耿文锦呆呆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子这是不打算动他了,而是打算动尚西关。
太子还一再的暗示,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他钦慕詹慎游将军,却也敬佩耿枢密的本事,而本事,就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最为看重的。
耿文锦的表情渐渐变化,他同样是对天寿帝没什么忠心的人,如今新主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不接是傻子。
他以为太子只留他一人对话,是信任他,也是看重他,其实,太子只留他一人,是因为这话不能传出去。
他可不是天寿帝,从不在乎什么朝令夕改,他要脸,他还想和二郎做名传千古的明君良臣呢,可不能因为一个耿文锦,就留下说话不算话的黑历史。
命保住了,耿文锦狂喜,连忙答应了太子的请求,甚至第二日,瞬间就改变了态度,开始做他最熟悉的事。
当年,他踩着詹慎游上位,获得天寿帝的信任,如今,他踩着尚西关上位,获得太子的信任。
对尚西关的清算是后面才要做的事,如今,首要的任务,是把罪己诏发下去。
罪己诏一出,整个大齐如同一片池塘,以应天府为中心,咚的一声,水波纹一圈一圈的传远,震惊了每个听到这个消息的大齐人。
百姓有多震惊,又有多感慨,詹家人是不知道的,詹家的三口人,此时,只是坐在外城的那间破屋当中,沉默的坐着,谁也不开口。
詹不休看看寂寥的祖父,与安静的妹妹,然后说道:“太子赏了咱们家一座新府邸,所有物什一应俱全,连仆役都是宫里出来的。至于爹娘的坟茔,也要被打开,重新厚葬,祖父,往后咱们可以搬回内城去了。”
詹老太公却没有动静。
当年是他一意孤行,非要破碎的全家继续留在应天府,分明孙子孙女都有意离开了,但他为着那点看似清高、也看似可笑的坚持,让这两个孩子,在窒息又贫苦的环境当中长大。
如今他的坚持有了回报,他们家可以回去了,但他根本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反而心中更加的怅然。
心里的感觉太复杂,面对着让他们重返内城的孙子,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最后,他只能站起身来,沉重的拍了一下詹不休的肩膀,想要像詹慎游还在的时候一般,对他爽朗的笑一笑,然而太多年没笑了,那鼓励的笑容,如今变得难看又僵硬。
詹不休却从这个笑容里明白了祖父的意思,他也淡淡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而这,就是今天詹家表现得最高兴的时刻。
詹茴望着他们两人,慢慢垂下了自己的眼睛。
第139章 大招
詹不休当初说想要回那个原来的府邸, 但在尚西关没被抄家之前,那座宅院还是在尚西关的名下,况且那里都被租出去当行院了, 孟昔昭着实觉得,不给里面消毒个三年五载, 根本没法住人。
……
所以他试探的问詹不休, 先以太子的名义赐给他家一座新宅院如何,孟昔昭是做好了被拒绝准备的, 谁知道,詹不休居然一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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