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右相是我妻(12)
程有大惊,原来真是景澜诬陷那两个人!
不过也该,程有心中愤愤,谁叫他们不干好事呢!
子褚真人只是叹气,“想从那两人口中套消息怕不易,否则姜全不会任由你带走他们。你这次得罪了姜全,我怕他日后对你不利。”
“得罪他是迟早的事情。”
“他一直想让我真正为他所用,相应的,若真有那一天,收服你,以及朝中大小官员也可不费心力,可今晚他这如意算盘是彻底碎了。澜儿你什么都好,唯独爱行险这点让我不放心。因此才让风儿在你身边规劝你,如今看来,他也劝不住你。”
景澜低头不语,子褚真人又道:“或许年轻人就是这样。”看向角落里的程有,笑说,“规劝澜儿的重任,今后我便交予你手。风儿做不到的事,大概你可以。”
程有一愣,恍惚了一阵才发现子褚真人是跟他说话,失措地张嘴挠头,只见子褚真人与景澜都对着他笑,两人倾城的面貌看得他实在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
子褚真人撑腰起身——对于半仙之体的他来说,腹中这块肉,也自然有些与平常人不同的负担——望向桌上未收的棋盘,“原想多嘱咐你几句,看来是我多操心了。”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平时多顾着自己的身子,这两瓶药都可安胎。蓝色的不舒服时便可服用,红色的……”子褚真人目光一暗,低声道,“以备不时之需吧。”
景澜接过,再一次目送师父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关上屋门,程有惊讶地看着景澜打开两个药瓶,从中各抽出一张信纸,看过一遍后,便放在灯上烧了。探头往瓶里面,里面果然也有药。
程有想问又不敢问,景澜道:“明天我们就走了,师父与我说今后的安排。”
“哦。”
终于躺上了床,景澜却失眠了。师父话里的意思他明白,这瓶红色的药该是有奇效,恐怕也有相应的损害。也就是说,师父已预见到不久后自己会有危险?
耳边渐起鼾声,烦躁的心绪突然平复。
也罢,他只要造反一事顺利平定,孩子平安出生,身边人都好好的,至于自己,便看造化吧。
第19章 天子之苦
第二日,姜全摆宴给景澜送行,景澜欣然前往。假情假意吃过,景澜一行人正式踏上归京之路,程有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队伍行进很快,山路颠簸,景澜的身体又有些吃不消,可还得提着精神指路,又要防备突发事件,程有看着景澜的脸色一天天暗下去,眼圈周围的乌青一点点泛上来,心里着急。
不过好在一切果真如此景澜所料,一路畅通,什么都没发生。
艰难地走出青州,程有终于安心了,更在心中赞叹景澜果然厉害。
紧接着,疲惫便占了上风,景澜又只能虚弱地躺在马车里,事事要程有代劳。然程有一点不觉得麻烦,反而甘之如饴。似乎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是有用的。
景澜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每每窝在程有怀里,感受着掌下小腹的形状一点点明显,尤其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他跟程有都吓了一跳,接着大喜。
大喜后程有有有些疑虑,“我听娘说,一般怀胎四月就会胎动,可如今你都五个月出头了,是不是有些晚?会不会……”
他只想着景澜太操劳,怕伤了身体。而景澜知道其中关键,只微一愣,便淡淡道:“我也不懂。那次秦太医说,孩子前期长得慢,也许与这有关。”
“也许。”程有十分信服,“回京后再找大夫来好好看看。”
景澜缓缓摸着挺起的小腹,胎动早几天迟几天都无妨,可再过几个月到了产期,他怎么解释?
“顺宁王……”程有突然一脸复杂,“为什么要造反?”
这问题他早想问了,但之前局势紧张,不好开口。
景澜对上那认真的眉眼,反问道:“阿有觉得呢?”
程有挠头,“哎,我就是想不通才问你的。他是王爷,全天下除了皇上就是他大,荣华富贵位高权重。若我是他,做梦都能笑醒,怎会去造反。”
“在你看来,他确实拥有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然而在他看来,这些远远不够。”
景澜掀开轿帘,夜色浓重。
“当年顺宁王跟着皇上打天下,战功显赫,更曾一月之间连平中原近二十个城池,立国前陈州决定性的一战也是他打头阵,军中称之为‘战神’。若说立国之功师父属第一,他便是第二。建国后皇上本将顺宁王封在江州,说南方富庶,景色宜人,适合生活。顺宁王不满,借口南方湿气太重,会致他旧伤复发不予受封。皇上便又封了青州,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受封,又觉得‘顺宁’二字不好,认为皇上对他心存戒备,有意放逐。”
“这多番不愿,只因他以为皇上怎么也得封他天下兵马大元帅,将兵权相授,更觉得除此之外,其余官职封赏,都不能与他的战功匹配。因此他心怀怨恨,加之皇上对藩王的种种限制,怨恨越来越深,便生出谋反之心。”
程有点点头,“可皇上与他曾并肩作战,自然相互信任,为何如今就不能……”
“一旦得了权势,又有几人会念旧情?尤其……”景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处在那个位子上,情同手足也好,血浓于水也罢,都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僭越。为国之稳定,必打压功臣,封地封王不过权宜之计,削藩是迟早的事情。可顺宁王看不透这些,将自己陷了进去。若他知些进退,至少可保自己一世荣华,子孙富贵。”
“如此说来,似乎也没谁对谁错。”程有小声嘀咕。
“这世上许多事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可我辅佐皇上,只因皇上是位能让天下稳定繁荣,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明君。顺宁王罔顾百姓,为一己之力谋反作乱,错其一;不察世情、心念不明、性情反复,错其二。如此之人,怎能担一国重任?”
程有明白过来,心悦诚服。
景澜又道:“皇上深谋远虑,平叛、削藩、肃清兵权吏治一石三鸟,因此才会让姜全多逍遥一阵。”
平安回家,程有心情大好,发现薛沐风也是进门不久的样子,一问才知道,原来为避免顺宁王府抓住的两名探子被劫,按景澜的吩咐绕了些路,因此只比他们早到了半天。他亲自绑着两名探子到皇城外,看着禁军卫带人进宫才离开。
而且他丝毫歇不得,最迟明天一大早,又得与皇上的密探再入青州,探查消息。
程有就不懂了,薛沐风并非朝廷命官,为何如此危险的事情要他去做?景澜道,只因后面的部署要靠子褚真人与景澜共同出谋划策,子褚真人的行踪又不能让皇上的人知道,因此只能派薛沐风前去,负责与子褚真人互通消息。明面上,只说薛沐风是奉景澜之命行事。
程有仍觉得他辛苦,薛沐风倒是无所谓,只要求停留一晚再走。
景澜午休后正要更衣,宫中圣旨便到,急诏他入宫。景澜蹙眉,官员公差归京后两个时辰内复命是规矩,建平帝竟然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莫非事情有变?
入宫路上,景澜坐在轿中,低头看着自己一坐下便无所遁形的小腹,不禁想起皇位上的那位,只比他迟了不到一个月的身孕,如今大概也……
最近太忙,竟把赵晟给忘了,也不知那人是否还被关在牢里。
入上书房,景澜拜倒行礼,建平帝着黑色皇帝常服坐于御案后,腰腹处……正被御案挡着,看不真切。刘喜立在一旁低眉顺眼,另一旁立着禁军钦卫,不是赵晟。
“朕知爱卿一路辛苦,急诏爱卿入宫,只为爱卿捉住的那两人。来人。”
禁军钦卫抬着两具尸体应声而入,景澜一瞥,两具尸体面色乌青死相恐怖。
“这……”
夏期面色阴沉,“今晨,朕命禁军卫审问此二人,可用刑,但不能致死。用刑期间,其中有一人不堪折磨,正要认罪招供,可才说了几句话便突然吐血而亡。接着另一人也同样猝死。仵作验尸后,说此二人腹中种有蛊虫,只要说出对主人不利的话,蛊虫便会发作,至脏腑爆裂而亡。而这二人腹中的蛊虫乃是一对,其中一个爆裂,另一个也会跟着发作。”
景澜大惊,顺宁王居然用蛊术养密探?
“蛊术乃苗疆秘术……”夏期龙目低垂,猛一拍御案,“好一个顺宁王!胆大包天!他还养了多少这样的人?还想培植多少势力?他……”
夏期面色极其难看,眉目间露出些隐忍,愤怒地喘了喘,不再言语。
刘喜担心地往御座上一瞥,又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景澜道:“皇上,青州所察,微臣稍后会细细禀奏。照目前情况看,皇上还需再派密探入青州,以便日后行事。微臣手下薛沐风熟知青州深浅,已在府中待命。但只他一人恐势单力薄,微臣奏请皇上,再派身手好、心思细的禁军钦卫或禁军卫数名,与薛沐风同往。”
“准奏。”
禁军钦卫乃皇帝近身护卫,禁军卫乃宫城护卫,人数更多。夏期略一思索,道:“与你同去青州的禁军卫继续负责此事,”接着神色一变,微有无奈,又面带愠色,“赵晟近来在牢里做什么?”
景澜一怔,只见刘喜上前一揖,“回禀皇上,赵统领……”瞥一眼夏期的神色,“每日吃喝睡觉,没做什么别的。”
夏期双唇微抿,看不出喜怒,只是景澜发觉,搁在御案上的拳头似乎攥紧了些许。
扭头看刘喜,心道服侍天子果然就得这样的,时时刻刻揣度着天子的心意。譬如赵晟,虽然他两个月都不闻不问一句,但不代表他永远不问。若天子一时兴起问了却得不到答复,就是你的失职。
而建平帝方才的话……
果然,在景澜犹豫要不要开口时,夏期主动道:“既然如此,就别让他浪费粮食了。好歹武状元出身,应该不会太没用,让他也跟着去青州吧。”
刘喜躬身,立刻下去传旨。夏期手一挥,让禁军钦卫退下,与景澜继续商议平叛的细节。见景澜肚子已然凸起,感同身受的他特命人赐座。景澜谢恩,坐在侧方,更容易看到建平帝的身体,可他身为臣下,固然八卦,此时也不敢乱看。
议事毕,门外禀报,丽妃带着亲手制的白莲百合粥和枣泥脆酥饼求见。
夏期无奈地按按额头,命人告诉丽妃,东西可送进来,但正与丞相议事,不见后妃。丽妃不死心,又请夏期晚上去她宫中用膳,夏期回道近日事忙,不进后宫。又说她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平时多在宫中静养安胎,没传召就不用来。
门外又僵持了一阵,才有脚步声走远。
原来夏期与赵晟发火不久后又临幸了丽妃,可巧丽妃便有了身孕,平日就张扬的她更加嚣张跋扈。大家心知肚明,虽未有圣旨,但后位一定会给那个先生下皇子的,而皇后之子,日后多半也是太子。于是,丽妃与安阳君的关系一下紧张起来。
一山难容二虎,丽妃仗着有孕,在后宫作威作福,安阳君倒不与之争锋,主动退避三舍,说母亲身体不好,请旨回家陪伴母亲并安胎。夏期最喜欢安阳君的地方就是他知道分寸进退,立刻便准奏,毕竟现下的后宫他实在无暇顾及。安阳君这样做,实在给他省了不少事。
夏期哀叹出声,景澜面前,他方能毫无顾忌一吐心事。手摸着龙袍被顶出圆隆的地方,“朕如今这幅模样,群臣面前尚可掩饰,后宫君秀,却是见不得了。”
景澜这才敢抬眼去看天子肚腹,明明比自己迟了一个月,可大小却是仿佛,甚至更挺一些。
夏期闭上眼,“朕本不宜受孕,如今亦是诸多辛苦。太医说朕体质不合,又因胎水过多,腹部隆起得十分快。不知再过一阵,朕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景澜听得心酸,起身拱手,“皇上请勿太过忧虑,秦太医医术高明,自当服侍皇上与皇子安好。”
夏期心情复杂地看了眼肚子,道:“正如先师所言,此乃朕之命也。只要我夏氏子嗣顺利绵延,大齐国运昌隆,朕即便辛苦些也无妨。”
景澜默然,父亲关怀孩子的心意,他最能体会。只是不知天子何时才能将这份心意,稍稍分出一丁点,给予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第20章 神秘恩客
依圣旨,赵晟立刻去见景澜听吩咐。
见此人蓬头垢面浑身脏臭不堪,景澜令他先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赵晟终于恢复了平日里英武不凡、清爽挺拔的模样。
建平帝特意放赵晟出来参与此事,嘴上虽没说,但心中一定十分看重。赵晟在一行人中官位最高,又与建平帝……最亲近,景澜略一思索,便命赵晟负责此次行动。
薛沐风乃两方联络之人,因此又交待他有事多与薛沐风商议。结果相府内百寻不见薛沐风人影,听程有说,那家伙还没入夜就出了门,至今未归。
去了哪里,自然无需多问。
刚到时,沉璧在屋中抚琴陪酒,入夜又换了位客人。在床上一直陪到深夜,那人刚走,沉璧便累得睡着了。
虽然只有一晚能够相见,薛沐风还是不忍叫醒他,便将从青州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他枕边。又想了想,桌上找了张纸写了个字,压在东西底下。
做完这些他没走,拉了个凳子在床边静静看着睡梦中的沉璧,待到东方泛白,出发的时辰将近,才十分不舍地离开。
勾栏中人习惯晚起,日头高照时,沉璧方才懒懒地打个哈欠,不情不愿地起床。手往枕边一撑,只见一个挺大的纸包放在那,底下压了张纸。
沉璧死死盯着纸上那个薛字,最后把信纸往旁边一搁,目光有些哀伤。
打开纸包,棕黄色的布老虎映入眼帘,一尺长短,眉目可爱,栩栩如生。他微笑起来,把布老虎放在怀里抱了抱,又在脑后枕了枕,十分合适舒服。旁边又有两个小纸包,一个打开是四个泥塑,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同样是可爱的做法,胖墩墩的,看得人好笑。再一个纸包打开是各色各样的面点甜食,且都是京城中不常见的。
沉璧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味道甜丝丝的,口感很软软。
哎,说薛沐风不懂,可又经常如此细心;说他细心,又经常像块木头。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就如这回,不声不响地把东西留下,大概是昨晚来时看他在接客,不愿相见吧。按这情况,等到下次薛大侠心情好想得起过来,还不知要到何时。
罢了,且过现下的日子,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如想阁规矩分明,无论姑娘公子,每半月细细查一次身,该用药的用药,该调理的调理,如此这般,给客人的服务才最干净周到,生意也能越做越大。
然而这次给公子们查身时,整个如想阁炸了锅——
两位招牌浮光公子和沉璧公子,竟然双双有孕!
但凡入阁的公子,身体都被炼过,不亦怀胎,若然怀胎也很难保住。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无论流产生产损害都极大,需得上好药物食物养上几个月,才能像从前一样接客。
因此满座皆惊,苏姨更是气得花容失色,“你们、你们俩怎么回事?!”
沉璧与浮光更是不可置信,伺候客人事前事后都会服用专门的汤药避孕,如想阁汤药的功效自不必说,入阁几年从未出过这样的意外,怎么会突然……
苏姨眉目一挑,气过之后她明白了,此事罪责不在公子。两位招牌同时有孕,明显是有人与如想阁作对!
沉璧与浮光也都根据时日思量起来,接着目光一对,找到了答案。
“是那个人!”浮□□得站起身,尖叫道。
沉璧点头,“一定是他。那人不是熟客,但出手极为阔绰,人又有些古怪。”
苏姨也想起来,半月前,有人先点了浮光,第二日又点了沉璧,还先后买了两人的花标。苏姨大惊,想此人可能有大背景,然而两夜风流后,这人走得一干二净,大伙儿心想或许真是个过路大客商人傻钱多,也就把他忘了。
“可我明明喝了药!”浮光细眉皱起,一脸不解。
沉璧蹙眉,“你与他喝酒了吗?”
“喝了,”浮光点点头,目光一闪,“可是是我屋里的酒!”
“他斟酒时,你可有离开?”
浮光一愣,皱眉回想,那日,他去拿挂在墙上的玉笛,转身回来,酒已经倒上了……
浮光大惊,瞪眼看着沉璧,“难道你也……”
“不错。”沉璧信誓旦旦,“他一定是在那个时候给酒中下了药!”
苏姨听出了眉目,但仍不明就里,“阁中避孕汤的解药并不易寻,况且他让你二人同时有孕又是何原因?京城中,有哪家同行敢在我们如想阁头上动土?”
突然门外一阵喧闹,下人们簇拥着两人进来,其中一人,居然是上次的恩客!
浮光性子急,几乎立刻就要冲上去质问,结果一见旁边走着的另一人,不敢动了。
苏姨迎上去,对另一人道:“哎呀东家老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提前吩咐一声……”眼睛却忍不住瞟旁边那神秘的恩客。
苏姨让出位子,如想阁东家却让神秘恩客坐在上首,众人更惊。
神秘恩客不推辞,往正中一坐,众人纷纷打量他,身材高大,面目俊朗,严肃中透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富贵人家保养得好,也难说究竟多大年纪。
坐在左手边的东家令苏姨、浮光和沉璧三人留下,其余人退散。大伙儿就知道,这桩案子该有决断了。
果然众人退出掩上门后,东家一指上首那人,道:“这位是家兄,陆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