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右相是我妻(27)
他渐渐有些明白夏期派他前来的意图了。
赵晟眉头微皱,忍着怒气,向东方一抱拳,“本将乃圣上亲封梁州大营都统,加封前将军,请称呼本将赵都统。”
“少他妈抬出皇上吓唬老子!当心兄弟们告御状,向皇上揭发你虐待我们!”
“本将虐待你们?!李将军,” 赵晟冷笑,直指人群中看热闹的李勉,“本将到此之后所受种种,原因本将不想追究,是否由你授意,本将也无需知道。只是这些人先前既然是你的部众,你是否该以身作则,带领他们听命于本将?否则,你是想违抗皇命不尊,还是单单不服本将?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当讲,为何扭捏作态,净使些登不上台面的伎俩?”
李勉一愣,尚未言语,刘七便冲出人群大骂起来,“妈的,废话真多!你既然知道,就亮兵器吧,若没本事,还是迟早滚回你的京城,当你的小侍卫去!”一抽腰间马刀,往赵晟面前招呼过去,“听说宫中侍卫为撑皇家门面,都选漂亮好看的,除了执勤,还得干别的!”
一言惹得众人议论纷纷,更有人开始窃笑。
这话成功地激怒了赵晟,提枪迎上刘七。刘七并非他的对手,只三招便被他撂翻在地,提枪正要刺,李勉突然冲出以枪尖相对,摆好架势,“赵晟,你要杀了他吗?”
赵晟道:“动摇军心,诽谤统帅,按律当斩。”
李勉哂笑,“李某心中确有不服,今日讨教了。想发落人?容后再说吧!”
赵晟并不怕打,相反,打对他来说比勾心斗角要容易得多。
李勉的实力确实不俗,也难怪能在梁州军中立下如此威望。百十个回合后,赵晟与他打了个平手。然而赵晟尚未出全力,自信迟早必将取胜。李勉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虚晃一招,回身上马。他知道赵晟是武状元,是殿前侍卫,陆上作战自己吃亏,可马战就不一样了。
赵晟嘴角轻笑,亦上马迎战。
于是李勉很快就后悔了,他没想到赵晟马术居然绝佳,□□在马背上使得更加灵活,不足五十回合,他便被赵晟一挑衣领摔下马来。
赵晟下马,银枪立于身侧,“李将军,本将忘了告诉你,武举前,本将乃宁州神虎营偏将。”
众人震惊,宁州神虎营,乃夏期打天下时亲率的骑兵,在大齐军中,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众将士,你我参军,只为效忠圣上,保卫大齐江山,不为己身,更不为某一人。若本将无能无德,自然无法长处此位。但本将在此位一日,就一定要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同心同力的梁州守军。你们若不愿跟随本将,今日便可离开,相应罪责本将一人承担。若不愿离开,又不愿服从本将命令的,”赵晟顿了一顿,肃然道,“本将只有军法处置!你们之外,定有无数大齐好男儿,等着为国效力!”目光一瞥按着伤处的李勉,“李将军,你也一样,选吧!”
李勉犹豫片刻,单膝跪倒,“末将有罪,愿听从赵都统发落。”
赵都统?赵晟面无表情,终于改口了。
情势之下,人群一片挨着一片跪倒,“属下愿听赵都统号令!”
“好!”赵晟背手而立,“来人呐,将刘七捆了,军法处置!”
众人垂头听令,再不敢出一言。赵晟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东边的天空,这样做,你会满意吧?
夏期的产程已经持续了16个时辰,别说是产夫,陪产众人都开始体力不支心力交瘁。即便花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调理夏期的体质,神龙族人的紧致仍然给生产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产夫自己也痛楚异常。好在胜利在望,胎头已至穴口,秦庸小心迅速地剪开一道口子,方便生产。毕竟夏期已经脱力了,凭他自己生产,根本不可能。
伴随着压腹的节奏,夏期跟着身体的自然反应,总算一点点娩出了胎儿。他甚至还未清晰得感受到身体的轻松,也未来得及听见胎儿的啼哭便昏睡过去。
朦胧的意识中,有那么几次,出现了赵晟的脸。
脑中一片混沌,他……不是去了梁州么?对,他去了梁州,不可能再出现。听说他在梁州极为不顺……真是没用。罢了罢了,他到底是自己的……等孩子产下,就叫人去查清楚,帮帮他吧。
等孩子产下……我该怎么说呢?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第44章 君后
一天一夜后,夏期终于醒来,甫一睁眼,便有如山的事务等着他处理。
公事由景澜、谭英等人□□,不必过多操心。刘喜立于龙榻旁,再将帝王家事一一奏上,“皇上,真真是巧了,您生产的当夜,安阳君竟然也发作了。玉晓宫中下人见太医院无人,来找皇上禀告,却发现皇上已然临产不便打扰,便将这事回给安阳君。安阳君那时候痛得厉害,心中却惦记着皇上,怕影响皇上生产,竟决定不请太医自行生产……”
“什么?”夏期大惊,“他现下如何了?”
“皇上莫急,安阳君已于前日黎明时安产了,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只是生产时未得到照料,失血过多,虚弱得很,这两天也一直是睡睡醒醒,起不了床。”
夏期默然,安阳君这么做……
片刻后他低声叹道:“没想到他竟然比朕早生。抽空将孩子带过来,给朕瞧瞧。”
刘喜领命,服侍着夏期喝水进食,见他精神回转了些,便让乳母将两个出生的婴儿带来兴安殿。
夏期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小家伙,虽没说什么,心中却是翻涌。他终于对天下、对王室、也对自己有了交代。“告诉安阳君,等朕身体好些,会过去看他。”
“是。”刘喜垂首,喜上眉梢,“如今皇上有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丽妃娘娘不日也将生产,到时又是一件大喜事呀!”
夏期点点头,没错,听着是喜,可这喜的背后却复杂得很——
他生了皇子,安阳君生了公主,丽妃无论生男生女,都够麻烦的。而他亲身孕育的孩子该如何告知于天下,直至此刻他仍未想好。
消息传到玉华宫,打扮精致的丽妃几乎笑花了妆。
“这安阳君平时就端,首先怀上龙胎,更是端到天上去了。呵呵,如今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公主,我看他往后还能怎么端!”
宫中下人跟着笑,“听说安阳君这几日都起不了床呢!”
“怕是气的了,可惜啧啧,这是命啊,改不了……”丽妃笑容一敛,“听说当时并无太医在旁,他是自己生下公主的,是真的吗?”
下人们点头,“是真的,宫中都传遍了,说安阳君流了好多血,叫得特别惨,吓死人了!”
“他也颇能耐。”丽妃撇嘴想了想,似有不服,“谁让他是男人呢,皮糙肉厚能折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阳君安的什么心她清楚得很,不就是为了博取皇上得同情怜悯吗?居然连自己和孩子的命也不顾,换了是她,她可不敢。
“就是就是,”下人跟着附和,“安阳君出身卑微,自然不如娘娘尊贵。我听老家人说,腹尖生男,腹圆生女。如今看来是真的。”
又一下人道:“是啊,之前安阳君的肚子就是又圆又大的,娘娘肚子虽不如他大,可一直是尖尖的,定是位皇子!”
丽妃浅笑,双手在腹上摸了又摸。她一定要生个皇子,到时成了皇后,整个后宫都是她得,还怕整不了区区一个安阳君?
半月后,丽妃果然诞下皇子,一时间,后宫中私下的议论成风。丽妃的玉华宫挤满了前来看望的君秀们,门庭若市,安阳君的玉晓宫却是门庭冷落。
自生产后安阳君就没出过宫门,一是因为产后需静养,二是不想让自己在此时站上风口浪尖。毕竟建平帝夏期、丽妃与他几乎同时生产,这处境实在太尴尬了。尤其丽妃生了之后,后宫诸人就像把他给忘了似的。不过这样也好,树大易招风,枪打出头鸟,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而他冷清的宫中,到底是迎来一位客人,且是他没想到的客人——夏期。
“臣恭迎圣驾,不知圣驾到来,臣罪该万死。”
夏期双手扶起他,“你为朕生了女儿,怎么会有罪?”
“臣……”安阳君有些拘谨地站着。
“当日临产慌乱,竟忘了吩咐留几位太医照看你,是朕疏忽了。”夏期坐在榻上,拉他一同坐下,“太医许你下床了么?”
安阳君点点头,“多谢陛下关心,臣身体无碍。可是陛下的身体……”他是顺产,夏期是难产,又有国家大事日日等着处理,必定不能像他一样安心休养。
“秦卿等医术高明,朕也无碍了。”
“还请陛下保重身体,万不可掉以轻心。”安阳君垂头想了想,“陛下……去看过丽妃了吗?”
“怎么?”夏期眉梢一挑,“朕刚来,你就把朕往外赶?朕来看你,你不高兴?”
“陛下多虑。”安阳君要跪,却被夏期拦住,安阳君道,“只是因为丽妃刚生,现下是最需要陛下的时候。那种心情,臣……能懂。”
夏期叹了口气,“朕已去看过她了,她身体犹虚,朕便没有多留。”抬眼看向安阳君温和秀雅的眉眼,夏期一手抚上去,“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嗯,臣知错了。那夜臣听说皇上临产,心中担忧,想到自己不能服侍皇上已然自责,更不想因为自己之事给皇上添乱,所以就……”
夏期淡淡道:“你当时真是这么想的?”
安阳君一愣,夏期宽大的手掌还在他脸上轻抚着,近在咫尺的目光没有怒意,却很冷。安阳君心中有些惴惴,低声道:“皇上是……何意?”
“难道你不是想借此机会,用自己和孩子一搏,博取朕的同情和信任?说不定朕一同情一信任,便会封你为后?”
安阳君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倒,颤抖叩首,“皇上冤枉,臣没有,绝对没有!臣当时腹痛难耐,自己也吓慌了,根本没想到那么多……”
“自己都吓慌了,却还想着不要影响朕?”夏期提高声音。
“皇上,臣当时确实慌了,宫中下人皆可作证,臣所做的种种,都是顺从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求皇上明察!”
“明察?!”夏期冷笑,“你说得对,宫中下人皆可作证,朕就是不想明察,怕查出什么,伤了你我情分才先来问你!你跟朕说实话,只要你说实话,朕看在你这几年服侍尽心,又产下公主的份上,会赦你无罪。”
“不!臣本就无罪!”安阳君泪流满面,匍匐在夏期脚边,“臣请皇上明察!臣绝无做过此等龌龊之事!即便皇上仍是怀疑臣,甚至要杀臣,臣也不能承认自己没有做过之事!”
夏期弯下腰,虎眸眯起,利剑一般盯着安阳君,“当真?这罪名一旦落实,便是欺君、意欲谋害皇嗣之罪,即便朕要因此将你满门抄斩,你也不怕?”
“臣不怕!臣没有做过!就算有人诬陷,皇上要定罪,臣与家人也甘愿以死明志!”安阳君涕泪交横,失声痛哭,“但皇上乃英明君主,臣相信冤情必可昭雪!请皇上为臣之清白做主!”
夏期一把揪住安阳君前襟,死死盯着他,眼中怒意简直要将人吞食。
安阳君浑身抖如糠筛,却一直没有低头,一直望着夏期。
夏期压低声音道:“当真?”
安阳君亦一愣,忙不迭地点头。
片刻后,夏期终于放开他,起身大步离开。
玉晓宫外的大路上,景澜垂首立于一旁,看到夏期走来便恭敬地跟在身后。夏期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安阳君果然好胆色。”
景澜并为接话,也无需接话,天子的心意,他已然明了。
第二日早朝,夏期着中书省拟旨,安阳君秦氏端贤慧至,持躬淑慎,诞下龙凤双胎:皇长子夏昭,皇长女嘉和,即日册封为君后,母仪天下;丽妃苏氏秉性柔嘉,静正垂仪,诞下皇二子夏纪,即日册封为贵妃。大赦天下,钦此。
一纸诏书震惊了所有人,丽妃又惊又气又悔,安阳君亦是忐忑:昨日铤而走险,总算化险为夷。可他万万没想到,夏期居然会将皇长子,那个他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怀胎生育的孩子放在自己名下,交由自己抚养。这样做究竟是何意?
然而无论怎样,即便他已成为君后,往后的日子,亦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普天同庆的圣旨加急送到西北边陲,赵晟接旨后,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上面的字字句句,心中复杂得说不出话来。虽不知道夏期的两子一女中究竟哪一个是他的,但是只要听到夏期平安、孩子平安,他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一人一骑马奔驰于黄沙大漠中,远天开阔,彤云万里。这大好河山是那人心中唯一无法割舍的东西,那么,就让自己拼尽一切,为他好好守护吧。
出剑扬沙,突然间,赵晟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
有朝一日相见,我定会将这份爱,再次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第45章 挫败
黄昏时分,景澜从宫中回到家,一脚刚踏入回雁楼,就看见奉一蹦蹦跳跳地出门。
“哎呀相爷你可回来了,你也快去看看老爷吧!”
“阿有?”景澜一愣,“他回来了?”
“嗯!”奉一笑吟吟点头,“老爷今日回来得早,可以与相爷和小少爷一起用晚饭,相爷不用愁眉苦脸了!”正说得兴高采烈,但见景澜的眉眼在他这句话后皱得更紧,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一时失言,奉一赶紧敛起笑容闭上嘴,谨慎地站在一边。
可是可是,他没有胡说八道啊!
自打老爷升任京城大营督调,便是日日起早贪黑,相爷也忙,这样下来,一天之中他俩打打照面说句话本就很难。偏生老爷新官上任斗志昂扬,一门心思全在公务上,产后不久的相爷就被忽略了。近日来,尤其是在空空的餐桌上,相爷眉头蹙得越来越紧,话也少了许多。每每就寝时也是形单影只,好不可怜。但他估摸着,老爷那样的直肠子,根本就没发现这些!
本想跟老爷说说,可实在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可见老爷有多忙!难得老爷今日回来得早,相爷也回来了,两人一定得趁此机会好好亲热一番才对!
“你方才说,阿有怎么了?”
“哦,”听到景澜问他,奉一才回过神来,“老爷今天一回来就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跑去厨房挑了一筐鸡蛋,然后又把鸡蛋放下,挑了一筐水果,接着又放下,跑回来坐着继续抓耳挠腮,然后又跑去厨房,谁跟他说话都不理,把大伙儿吓坏了……”
景澜听得头晕目眩,按按眉心,“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真的!”奉一信誓旦旦,“相爷不信就跟我去厨房看!”
景澜一头雾水,抬脚正要跟奉一走,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别扭,回身道:“你去吧,本相有些累了,先进屋歇歇。”
“哦,”奉一有些遗憾,“那我去告诉老爷相爷回来了!”接着蹦蹦跳跳跑掉。
景澜进屋泡好茶,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忙碌一天,他确实累了。
生下午儿后身体大不如从前,但他丝毫不悔,反而为之高兴。只是近日与程有的种种让他有些烦躁。他知道程有一门心思扑在公事上,想尽快上手,做出成绩,他很明白、很理解,但心中仍是……
近来体乏,往往睡得早,但程有总是回来得很晚,等他向娘请了安、看望了午儿之后进卧房,临睡前两人能说上几句话已属幸运,可话题也大都绕着程有的公务,行房温存之类根本是妄想,
程有晚间睡得很好很沉,想必白天是真的累了,然而景澜虽累,但心中有事,加之夜里饮茶,时常失眠,可这些程有都不知道。第二日黎明,景澜要上早朝,程有要往城南的京城大营司部,有时还要巡视城外大营布防之处,两人都起得极早,匆匆几句话后便各自上路。搞的如今,景澜深深觉得,他俩除了还睡在同一张床上之外,根本看不出是夫妻。
正想着程有进门了,正如奉一所言,风尘仆仆,手上拎了一筐鸡蛋。
示意奉一出去,景澜道:“你这是做什么?”
“行波你回来了?”程有放下鸡蛋,挠挠头,面色很是苦恼,“你回来就好,快帮我想想,我准备明日去余将军家中拜访,他妻子怀着身孕,你说我带什么礼品好?”
“余君城?”景澜一脸不明,“他不是你的副手么?你为何要去他家中拜访?他邀请你去的?”
程有摇摇头,“没有,先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他妻子对我不满那事吗?你跟我说统管属下当恩威并施,我就想,恩威恩威,当是恩在前威在后,所以想明日去他家中看望一下。”
景澜无奈,想起了那晚的事。当时程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困极了,隐约捕捉到大意便给他回了那四个字,不想程有却如箴言般记在心头。
原来程有刚上任,便跟赵晟遇到了同样的困境。
那日,程有惴惴不安地前去京城大营司部上任,路上反复回忆着景澜的嘱咐,下轿时双手都在发抖。好在一切顺利,司部里的人对他十分和善,尤其副督调余君城,不仅耐心地为他介绍司部内各处人员、日常公务流程,还专门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席。
宴席上,程有将事先演练了许多遍的话背出,虽有些局促,但还好一字不差地都说了。接着就敬酒喝酒,他想,这些人常年在军营中,喝酒这种直接的方式大概更容易拉近距离吧。